喜儿拉着乔先永在东厢房窗边半蹲下,随后用唾沫沾湿了手指,悄然无息的将窗户纸弄破了两个洞。他自己毫不客气的凑到一个洞前,又推乔先永,示意他从另外一个洞中窥探屋内情势。
乔先永在黑暗中连连摆手,自己又不是采花大盗,深夜之中偷窥这女子闺房成何体统。儿时不懂事之时,随手推开叶穆心房门,被师姐责骂个半死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也是当时才逐渐一知半解的明白了男女之间诸多不同和不便之处。此时他又怎肯莫名其妙的去窥测一个女子房间。
喜儿见乔先永挺着脖子,知道他心里有所顾虑,凑到他耳旁极轻声的耳语道,“这便是我提到的求医之人。你看一眼便知分晓,我保你不坏规矩。”说着就将乔先永的脑袋向着他戳开的小洞推去。
乔先永听喜儿之言,知道今夜不看个究竟,就无法知道这其中许多诡秘之事。他硬着头皮眯起左眼,睁大右眼凑近喜儿戳出的小洞。
屋内的妆台上,点着两只烧的正旺的白烛,寂静的夜里仿佛都听得到烛心劈里啪啦的灼烧之声。那妆台上的铜镜恰好面对着窗户,其中映出一张艳若桃花的脸蛋,不是那新教娘上官莲还能是谁!
乔先永看到所料不错,心脏“砰砰”狂跳,喜儿似乎知道他随时可能失去这偷窥的勇气,因此用三指抵着他的后颈,手上加劲,示意接着看下去。
只见上官莲微蹙着柳叶眉,呆呆的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她随手从身边的铜盆之中拿起一块浸湿了的白毛巾,绞了绞,沥干之后,去擦拭自己脸上的残妆。只见她从眉心开始,一点点擦掉眉上的青黛之色,又缓缓的拭掉脸上浅石榴色的胭脂。随后将湿润的毛巾翻了面,去擦拭唇上的桃色口脂。
这些步骤完成之后,上官莲神色异样的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
不止是上官莲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窗外的乔先永一样惊诧的瞪大了眼睛,被眼前的奇异之像所震惊。倒不是震惊于上官莲之美,而是此时屋内的上官莲,只卸掉了左半边脸上的妆容,右半边脸仍然保持着白日的艳色。
这是何等诡异的影像!
乔先永觉得镜中的上官莲,有着说不出的不对劲。
不,绝不仅仅是一半有妆一半无妆这么的简单!
他仔细的观察着,终于,他明白了一直以来觉得上官莲不对劲的地方所在。
上官莲露出的雪白脖颈,并不是像一般女子一样光滑挺拔,她的喉头像是略微有点突出。尤其是此时,上官莲的上衣衣襟微解,甚至锁骨都露了出来,乍看上去颇为诱人,但乔先永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上官莲脖子正中的结喉。
像男人一样的结喉!
乔先永心中一旦想通此层,不由长大了嘴,呼吸声也变得略急了起来。喜儿在夜色中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已经看到关键之处,用力按了按他肩膀,示意他沉住气。
还好屋内的上官莲并未察觉屋外有人,仍然凝视着铜镜。她伸出纤细的右手,轻轻的抚摸着乔先永凝视的喉部突起之处,长长的轻叹一声。上官莲颤抖着左手打开妆台上雕琢精巧的花梨匣子,从其中取出一颗乌黑的丸药,一仰头,将丸药吞了下去。
乔先永扭头看着喜儿,喜儿冲他点点头,凑到他耳边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文先生派我来送之药。”
此时,只听到屋中传来了沉重的呼吸声,和似乎在努力压抑着的呻吟声。乔先永迅速凑到窗上小洞去看,只见上官莲的脸涨的如同猪肝之色,眼白之中血丝暴涨,她似乎燥热难忍,用力撕开自己已经解散的上衣。一层一层,被上官莲毫不犹豫的从身上脱了下来。一条织的细密上面缝有两个半圆形球体的裹身布也被扔在了地上,此时的上官莲上身已经脱得赤裸裸,随后跌倒在了地上。
乔先永虽然已经猜到了一部分,但仍然无法相信自己此时的眼睛,他震惊的立时就要喊出声来。
喜儿迅雷不及掩耳的伸手掩紧了乔先永的嘴,半拖半拉的拽着乔先永跃下了绣楼。二人几个箭步蹿出了小院,眼见前方是内府之中漆黑一片的花园,其中几片怪石林立,正是院中假山。喜儿于是拽着乔先永摸黑藏进了假山之中。
二人背靠着一块假山石坐下,大口喘着气。
喜儿探头前后左右四处看看,小声说道,“这里看起来夜半无人,可以稍微喘息片刻。”
乔先永跑的太急,此时才逐渐调息完毕,他思索片刻,轻声说道,“喜儿,这,上官莲莫非是男儿身?”此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想了想又说道,“这上官莲是男子?怎么又扮女子扮的如此之像?他所为如何?”乔先永越想越觉得其中必然有一个大阴谋,但思绪纷乱,一时又觉得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喜儿却异常冷静,沉声说,“乔少侠,这就是我方才尚未讲完之事。你看到的这名叫上官莲之人,就是三年多前上岱山向文先生求医之人。他确是毋庸置疑的男儿身,当时日日夜夜缠着文先生,哭诉自己女儿心男儿身,希望文先生能成全他。”
乔先永是头一次听说世间有如此诡异之事,有如此难解之心,他仍然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颤声说道,“文先生当时又做了什么处置?难道对这上官莲像是皇宫之内那些太监一样吗?这上林苑的大内高手我也曾见过一次,也曾交手过,他们并没有上官莲这般像个女人啊!”
喜儿沉吟道,“乔少侠,这上官莲和宫内太监可以说是完全不同。那些太监已经没有男性之功能,而这上官莲却保留了完好的男子之身。他本身模仿女人的易容之术,仪容神态,可以说已到惟妙惟肖的境地,而文先生所助他的,实在是他自身无法掩饰的缺陷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