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闯入景不才屋内的二人看到他出乎意料的张开眼睛,瞬间惊出一头冷汗,年长些的“二哥”脸一沉,目露凶光,提起手中短刀就要向下挥去。
乔先永正欲冲进屋内,却看到“二哥”又徐徐放下了手中凶器,于是停下了脚步。再透过二人缝隙看去,只见景不才眼睛虽然睁着,漆黑的眼珠子却一动不动,暗红色的舌头慢慢耷拉了出来,嘴角渗出了黑红色的液体。
“哥,这这这这,是咋咋咋咋了。”九娃像是惊呆了,口吃的问道。
那年长伙计“二哥”挥了挥手,没答话,仔细的观察着景不才。半晌功夫,他试探着小声说了声,“客官,客官。”又伸手去在景不才睁开的双目前晃了一晃。
景不才没有任何反应,保持着方才的表情和姿势一动不动。
二哥使劲努努嘴,向着九娃说道,“去,看看他还喘气不。”
九娃似乎很是害怕,想拒绝但看到二哥脸色不善,于是哆哆嗦嗦伸出手去放在景不才的鼻下,强撑着探了探,随后猛地一抽手,差点挥到他旁边人身上。
“你弄啥嘞,他娘的差点抽老子脸上!”二哥怒道。
九娃却没搭理他二哥的怒气,一脸惊惧的说道,“哥,哥,哥!这人死了!”
“啥?”二哥急道,慌里慌张的也伸出几根指头去试探景不才的呼吸,心急之下差点把手指戳到景不才鼻孔里去。又伸手推景不才的身体,和方才一样,软绵绵的一动不动。
“哥,他这嘴里流出来的,好像是血!妈呀,蹭的我满手都是!”九娃紧张的看着自己刚才去试探鼻息的右手,随手抓起床上的薄被擦拭着。
“哥,这人是不是吃了咱下的迷药吃死了。哥你不是说那药吃不死人么。这可咋办啊哥!”九娃呼吸急促的一句句说道,似乎就快要哭了出来。
二哥粗声粗气的瞪了他一眼道,“鬼叫个屁!这算个啥!你二哥手上的人命不知道有多少条!再说了,他娘的这迷药啥时候能毒死人了!感情掌柜的是要这秀才的命?我他娘的咋事前不知道。真是奇他娘的怪。”二哥仿佛也是遇到了黑道生涯中的巨大谜团,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
九娃退了几步,“噗”一声吹熄了烛火,颤声说,“二哥,现在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咱们要不先把这搜出来的东西装了,回去问掌柜的咋处理。”
那二哥似乎思索了片刻说,“就是这个理,来,收拾上。”
乔先永听到此,知道二人立时就要离开,他轻巧的一转身,又沿着来时之路大步走回原来休息的柳树下,半抬着头,紧盯着东厢房尽头的小路。
半炷香功夫,那两个伙计又鬼鬼祟祟的走了出来。年轻伙计九娃的背后背了鼓鼓囊囊一包东西,显然是从景不才房中搜罗的物品。两人一路上没有言语,甚至没有关注院中是否有所变化,白沙镖局值夜的镖师是醒着还是睡着,就哭丧着脸来到北边一溜厢房的第一间,极轻的叩了叩门。
两人垂头丧气的站在门边等着,那门却没开。
少时,屋内隐隐绰绰的有烛火之光透了出来,那门开了一条小缝,伸出一个头发乱七八糟的女子,那女子看了看门外二人,面露怒色,轻声呵斥道,“大半夜的,你两个在这里挺什么尸!”
年长伙计二哥凑过去说道,“花姐,让我们进去吧。他娘的出事了。”
那女子没再答话,将门又略微打开一些,闪身让二人钻进,门关上之前乔先永听到房内女子说道,“你们外屋先坐,我去喊掌柜的。”
乔先永毫不犹豫的快步疾走到这厢房窗前,轻轻戳破窗纸向屋内望去。
这掌柜的所居之处显然比乔先永等人所歇房屋大了不少,分为里外间,中间有一扇屏风相隔。外间摆设甚为考究,靠墙立着一个古朴的博古架,上面零零落落的摆着几个玉塑和瓷器。博古架对面墙上挂着一副清绿山水画,画首和画尾均盖了不少收藏章,看起来这画颇有价值,几经转手。
屋中摆着一张八仙桌,两边两把太师椅,确是标准陈设。此外在太师椅对策,整整齐齐摆了几把普通木椅。那两个夜行打扮的伙计似乎也不敢就此坐下,抓耳挠腮的正在屋中打转。
这掌柜的看起来倒不完全像是个生意之人,房内装饰的还有点文雅,乔先永不禁想到。正琢磨着,只见一个女子从里间走了出来,看样子正是刚才开门之人,只是换上了一间丹红色长裙,又束起了发髻。
那女子似乎对于二人吵醒了自己仍然心有怨恨,没好气的低声斥道,“一天天的,就知道找事。看你俩那猴样!赶紧坐下,别在这屋里乱转,转的老娘眼晕!”
二人也不敢顶撞说话,只是讪讪的笑了笑,各自找了一把木椅坐下,齐刷刷的盯着屋中屏风。
不一阵儿,一个身着黑缎长袍,长相普通的中年男子从屏风之内走了出来。他沉着脸一屁股坐到了八仙桌东侧的太师椅上,阴沉沉的看着屋内二人。
那女子脸上扬起了谄媚的笑容,绕到中年男子身后,伸出葱白的十指给他按压着肩膀。
乔先永仔细打量着那中年男子,不知为何却感觉略显面熟,难道是在哪里见过?他仔细回想,但自己也是生平第一次到这岱山脚下,不可能有见过附近之人的机会。但这男子确实像是曾经见过之人,尤其是他嘴角右下方一颗黑痣,大概见过之人都难以忘记。
乔先永左思右想,却也想不起来,只得先把这事放在脑后,又凝神盯着屋中动静。
“得手了没有?”那中年男子看也不看二人,沉声问道。
“回,回掌柜的话,得,得手了。”年纪略长的伙计二哥颤声说道。
那中年男子狐疑的看了“二哥”一眼,问道,“老二,你慌得这样子,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