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姑苏城外某寺后院中灯火通明,一个面戴半截白色鬼面具的男人和一个僧人正在亭中对饮。
僧人看起来年龄也并不大,三十出头的这样子,剑眉星目,长得极为清秀,若是仔细看时,他的眼神竟然和面前这个戴着白色鬼面具男子有些相似。
只听那戴着白色鬼面具的男子说道;“这次多谢你了,要不然就麻烦了。”
“你麻烦我的事情还少吗?”清秀和尚笑着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不过那林秀权倒是了得,竟能将你伤到这般程度。”
清秀和尚口中的林秀权,就是林家的那位武功高强的三族老。
闻言,白泽冥王尴尬地笑道;“呃,这倒也是,不过咱们都是为殿主办事,理应相互帮助才对嘛。”
“你救这母女俩,是殿主吩咐的吗?”清秀和尚反问了一句。
见清秀和尚这么说,白泽冥王也一时语塞,他救林夫人母女,确实是他自己的私事。
所以只好连忙岔开话题,
“要说林家那老鬼确实厉害,我估计他的实力,和那几位护法都相差无几了。”
虽然不耻于林秀权的行径,但白泽冥王对于林秀权的武功倒很是佩服,天下英雄榜上,至少也是能排在前十名之内的。
“他出关时,我曾见他找了黄苟那老家伙试剑,依我看,他的剑法和剑仙柳千裳相比,也不遑多让了。”清秀和尚说了一句。
黄苟是黄山一派的掌门人,武功之高,江湖中也是难逢对手。
“能够和柳千裳比肩了吗?”
白泽冥王十分惊讶,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样子说来,要是林秀权的实力能和柳千裳相比,那他和自己打,岂止是放水,简直是放了一个太平洋。
这也太他妈气人了吧!
柳千裳有多厉害他是知道的,以前他曾奉命到北海办事,因为一时气盛和柳千裳动过手,不过在人家手底下却连二十招都没接下。
看着白泽冥王一副受尽侮辱的表情,清秀和尚笑道;“其实我说的是他的剑法造诣快赶上柳千裳了,不过整体实力嘛,还差得远。”
听到这话,白泽冥王的脸色才好看了些,看向清秀和尚,埋怨道;“下次你说话能不能换个词,不遑多让到底是让多少?我就说嘛,那老鬼要是能有柳千裳那么厉害,又岂会让林天舒去试探人家柳千裳的底吗?”
“呃,还怪我咯!”
清秀和尚很是无语,明明是白泽冥王理解能力有问题好吧。
正在两个说话之时,那禅房中有一个美艳妇人推门而出,正是那林夫人。
她因内力耗损过度,加之又受了不轻的伤,此刻方才调息完毕。不过虽然已无大碍,但她此刻的脸色却还显得有些苍白。
只见她走到白泽冥王的面前,深施一礼,
“多谢白泽冥王救我母女性命,大恩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说罢,便又要拜将下去,
白泽冥王见状,急忙扶住了她,说道;“夫人不必在意,在下也是受人所托,没事就好。”
说真的,这个林夫人长得真的是那叫一个好看,虽已三十七八年纪,但保养得极好。
身材丰盈,凹凸有致,加上她此刻有些苍白的秀脸,让人着实忍不住想要怜惜一番。
正所谓,若得这芙蓉账内一夜春宵渡,胜过那牡丹裙下十万风流鬼。
呃,呸!我怎么会这种想法呢?
贪恋他人娇妻,与曹贼何异?
这要是被马某看到了,还不直接给我来个素质三连。
林夫人听到白泽冥王的话,有些疑惑,
“受人之托吗?”
可是自己认识的人中,好像没有人认识白泽冥王才对啊。
而且能请得动白泽冥王,此人的身份定然不简单。
“难道是他吗?”
稍作思考了一下,林夫人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不过随即她又打消了这个想法,那个人远在苗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有难,来救自己呢?
看到林夫人这般,白泽冥王微微皱眉,问道;“你不知道是谁让我来救你的吗?”
“嗯!”林夫人点了点头。
“呃,这样子啊!”
白泽冥王看着林夫人思忖了一些,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片刻之后,他还是决定把一切告诉林夫人。
…………!
又说回常宫遥这边,
自那日将食人谷中老幼屠尽之后,他策马长驱赶往金陵府而来。
刚入金陵地界,便看到沿途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白绫经布,烧起香蜡黄钱,百姓皆身披素袍,一片哀悼之情。
见这番情景,常宫遥心想,“莫不是家中出事了?”
正欲寻人问个明白,路边突然窜出来一精瘦老伯,一把将他拉扯过去,低声道;“年轻人,你好大的胆儿,如今皇帝陛下驾崩,楚王令所有金陵百姓全部素衣守孝,你竟敢穿着这一身艳袍招摇过市,你莫不是不要命了。
你听我的,赶快与我到我家中去,将你这身衣服换下,免得招灾惹祸。”
听到不是家中出事,常宫遥紧绷的心弦也松了下来,问道;“皇帝死了,何时的事,我怎么不知?”
他确实不知道皇帝逝世的消息,一路来也没听人说呀。
“我们也是今早才接到楚王府的吊孝命令,应该是才死没多久吧。”精瘦老伯解释了一句,说完,接着又说道;“哎,你管他什么时候死的,反正你这般打扮是万万进不得金陵城的,还是听老夫相劝,重新换上一身衣物再去不迟。”
闻言,常宫遥问道;“可这城外又无商店,我如何寻得衣物更换?”
见眼前这年轻人显然已然被说动,精瘦老伯连忙说道;“老夫家中倒是有几件粗布衣裳,若你不嫌弃,便去我家里给你更换了,也好方便你进城。”
说此话时,老伯脸上还闪过一副肉痛之色,想来家里的条件也甚是艰苦。
“既如此,那便多谢老伯了。”
常宫遥没有推辞,心想,等下给他买下来就是了,也不能让他吃了亏。
瞧着常宫遥倒还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老伯沉着声道;“只要你不嫌破烂就好,老夫也是实不忍看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年轻人遭灾惹祸,才提醒于你。”
“老伯高义。”常宫遥称赞了一句。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精瘦老伯摆了摆手道。
不多时,常宫遥便被这位精瘦老伯带到了他的家里,
三间茅屋,一狗一鸭,屋内除了生活所需要的必需品之外,其余再无他物,可谓称得上是家徒四壁。
刚回到家,老伯就连忙翻箱倒柜找了一套衣服递给常宫遥,让他赶紧换掉。
常宫遥一看,着实是破烂不堪,但他也没有嫌弃,快速将身上锦袍脱掉,换上了这一身粗布衣裳。
见常宫遥从里屋换好衣服出来,那精瘦老伯还夸赞道;“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再加上这身衣物,更是显得气度不凡。”
这话搞得常宫遥内心一阵无语,心想;“这老伯也忒不会夸人,哥是长得帅,但就这身破衣服,能好看才怪。”
不过表面还是笑着附和道;“老伯过誉了,实是这衣物刚好合身得紧。”
毕竟这老伯家都穷到这地步了,能拿出一身粗布衣裳,想来已是极为不易的啦。
精瘦老伯又打量了一下常宫遥,叹道;“唉!只可惜老夫那苦命儿不在了,要不然,也同公子般大小了。”
话语间,无不充满着睹物思人和触景生情的怀念与伤情。
“这家中只有您一人吗?”常宫遥听到他言语伤感,试探性地问出一句。
听到常宫遥相问,老伯又叹了口气,
“是啊,老伴走得早,本来老汉膝下尚有一子,奈何生来短命,上月也走了,如今全家,只剩我这一个薄命老儿活于这世上了。”
精瘦老伯端是说得言真情切,泪眼朦胧,凡是个人看着这般模样,那个都会心生可怜。
于是最终在精瘦老伯万般推辞不受的情况下,常宫遥硬将自己随身所带的几十两银子和那一身衣物塞给了这位可怜的老伯,说算是他好心相救自己的报答。
精瘦老伯先是万般推辞不受,奈何架不住常宫遥的强塞硬送,最后见实在是推脱不过,只好感激涕零地接受下了。
为表感激之情,精瘦老伯执意要相送常宫遥到金陵城。
但常宫遥又怎么会忍心,自然是不肯,最终一人驾马往金陵城而来。
送走常宫遥后,精瘦老伯回到家中,看着桌上那几十两白银和那套价值不菲的锦衣,感叹道;“这世上,还真是好人多啊!”
正当他在长吁短叹之时,门口钻进来了一老一少,女的是个老妇人,男的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
那老妇人进来看到桌上那白花花的银子,喜笑颜开,捧着银子笑道;“老头子,今日咱们还真的是遇上好人了,得了这许多钱财,你没有把人家骗光吧?”
老伯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咱岂是那种不知恩图报的人,还给他留了一匹马呢?”
老妇人笑道;“这才对嘛,还算你有点良心,不过下次遇到这种好心人,马也别给他留了,那可值好几十两呢。”
一旁的儿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极为认同母亲说的话。
“走,儿子,咱们进城吃香喝辣的去。”
老妇人笑呵呵地将桌上的钱财收好,叫上儿子,就要离去。
见状,老伯却连忙叫住了她,
“老婆子,如此急躁作甚?”
那老妇人还以为他还要留下来继续行骗,严肃地说道;“够了,老头子,别人心不足蛇吞象,要见好就收,这些个钱财已够我们生活一年的了。”
“知道,知道,我是说家里还有呢。”老伯悻悻笑道。
说话间,又从里屋翻出了几件华服和些许银两。
要是常宫遥得知,只怕心里也要好受些,毕竟,自己不是第一个被骗的。
最终这一家三口,在欢声笑语中,奔金陵城而去了。
且说这常宫遥换上一身粗布素衣,策马扬鞭往金陵城而来,
路过村庄集镇,听有黄口小儿唱道;满城尽皆着素衣,唯我一人貂裘绿。皇帝他死任他死,明年换我坐朝廷。
“谁教你等唱这般大逆不道的歌谣?快快住口。”听此歌谣,常宫遥大惊失色,连忙呵止。
在看着自己身上的这身粗布素衣,暗自庆幸道;“亏得那老伯,不然真会惹祸上身。”
策马入城,常宫遥的心内已自有计较,此歌谣定是有心人所为,想泼楚王府的脏水。
“但会是何人呢?”
一时半会,常宫遥也搞不清楚。
不过此人既然知道自己会身着貂裘绿衣进城,想必对自己的行踪定然是了如指掌。
一切等回到府中,再慢慢查询。
而楚王府,此时也是一片哀悼,
举府上下,皆是头戴白绫,身着孝衣,大厅中挂着大祚已故承熙皇帝李恒的画像,
下面摆布香案,供以帝王祭礼。
常宫遥既然回来了,自然也是要先焚香祭拜之后,才能回自己的住所。
他所住的院子叫“重明院”。
取自重明降世,泽庇苍生之意。
不过他向来喜欢清静,所以院里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仆人,
男的就是与他去天阙山的那个小齐全。
女的则唤作映冬。
乃是常宫龙城一次外出征战时带回来的,真实身份无人知晓。
刚来府中时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哪座院子都不愿收留她,
最后还是常宫遥看她可怜,才把她带回重明院中给自己当了个丫鬟,一晃已是十来年过去了,倒是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少爷,您回来了。”
常宫遥刚进门,正在打扫院子的映冬便看到了他。
“嗯嗯,回来了。”常宫遥应了一句。
看着自家少爷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映冬先是皱了皱眉道;“少爷,您这是刚从那个乞丐窝里出来吗?怎么穿了这么一身破烂。”
看着小丫头取笑自己,常宫遥道;“这可不是什么破烂,它可救过我命呢,最起码也得值个一千两吧。”
映冬笑着打趣道;“救过您的命,你不会告诉我,它替你挨了别人一顿揍吧,要不然它怎么会破成这个样子?”
她实在想不出,一件破衣服,怎么就价值千金,怎么就能救人性命了。
常宫遥点了点头,“差不多吧,一会儿我换下来,你帮我把它洗干净。”
“哦哦!”映冬应了一声,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少爷会把一件破衣服当宝贝,但是少爷吩咐了,自然要去做。
常宫遥也没有细细给映冬解释,吩咐她去烧了热水,便回房间拿了一套衣服,去沐浴房洗澡去了。
一去这么久,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泡澡了,回到家中,自然要先去将这一身风尘气给洗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