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夜落。
阵阵风声如剑啸,片片飞雪如燕羽。
寻常本该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金昌,此时已是风雪满城,集市上的商家全都早早的关了门,就连紫荆湖上的楼船也及早的停泊在了码头之上。
三三两两的行人也全是在这风雪中急匆匆朝家奔去的夜归人。
“这雪像是要下一夜!”
“下多久又有什么关系,影响你救人吗?还是会影响他们杀人?”
王辰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旁斜躺在虎皮椅上脸色苍白,一副病态的苏牧尘。
“你这病真的没得治?”
他那明亮如星的眸子里闪过了淡淡的悲伤。
但苏牧尘却完全不当回事,他那苍白的脸在漫天雪光的映衬下白的有些发亮。
“神医鬼手说没的治,自然没的治,只不过你放心,我内力深厚,修为又精,活个七八年没有问题。”
王辰风的白衣被窗外凛冽的寒风吹得上下翻飞,再加上他俊朗的面容,一如九天谪仙下凡尘。
他望着笑的没心没肺的苏牧尘,手中七星剑紧紧一握,并未再理会他,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现在就去吗?”
苏牧尘坐直身子,像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呼吸都有些急促,他伸手端起了茶桌上驱寒的姜茶,抿了一口入喉。
“我不去,难道等天香居的人杀了襄王满门再去吗?”
“我这夜阑听雪楼是这金昌城中最高的建筑,你站在窗外就能看到襄王府,现在四周街道静谧,行人稀疏,毫无异象,不妨再等等。”
王辰风本已走到楼梯处的脚又收了回来,他将七星剑抱在怀中,返身回去推开房门,一股寒风卷着大片的雪花就往屋子里灌。
“你开窗就行,干嘛要开门?!”
苏牧尘紧了紧身上的绒衣,一口气干了茶盏中的姜茶,王辰风却并不理他,就这样站定于风雪中,任由寒风掀起白衣,飞雪落白青丝。
“我让人跟你同去如何?”
“不用,这次师尊派我前来,临行前他告诉我,朝廷还会让三大名捕过来,有我们四个对付天香居足够了!”
“好吧,随你,我给你的鸣镝你遇到不测时拉响,我自然会带人增援你的。”
王辰风点了点头,以他和苏牧尘的关系自然用不着客套。
“天香居为什么要和襄王府过不去?”
“因为襄王手里有秘旨,有人不希望这秘旨落在当今天子手中,新帝刚刚登基曾数次派人来取,但都被截杀在半路,从未有朝廷的人活着进入过金昌城!”
苏牧尘眉头紧锁,他知道此事关系到皇位争夺,定然不是寻常事。
“早就听说先帝驾崩之时,留给了襄王一道秘旨,如若他死后镇北王有不臣之心,就将这秘旨交于当今圣上。”
“不错,但我有一件事想不通,老皇帝为什么不直接将这秘旨交给新帝?”
苏牧尘哈哈一笑,死气沉沉的脸上陡现生机,“江湖之上都说你天师门王辰风聪明绝顶,怎么连这点小事都想不清楚。”
“哦?”王辰风回头看了看苏牧尘,眼神中却满是戏谑和挑衅。
但这次他还真的小看苏牧尘了,苏牧尘缓缓的站了起来,拎起身旁长枪支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挪动着。
“襄王是新帝的叔父,是镇北王的哥哥,没人比他更适合拿这秘旨,秘旨给了新帝,他自然会迫不及待的除去这眼中钉的镇北王,给了别人又没有襄王这般的威信。”
说话间苏牧尘已经和王辰风并排站于屋外的风雪之中,王辰风此时眼中满是赞许,显然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可惜啊!”
“可惜先帝想给镇北王机会,没想到却害了襄王。”
“对”
“不对”
苏牧尘诧异的看着王辰风,“话是你说的,怎么就又不对了?!”
“因为我来了!”
王辰风目光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襄王府,此时的襄王府灯火通明,依稀还能看到晃动的人影。
“你啊!莫要小瞧了天香居的四位姑娘。”
“哪里是姑娘,分明是女魔头,今天我就除魔卫道!”
苏牧尘白了他一眼,“你就是个木头,那四个姑娘倾国倾城,你难道就不会怜香惜玉?”
“今天我不杀她们,她们就会杀我,我怎么怜香惜玉?”
苏牧尘笑了,笑的很放肆,但随即一口寒风入喉,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不是你,我今天是来救人的,也是来杀人的!”
两人正交谈间,静悄悄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了阵阵马蹄声,在这安静的雪夜里尤其的刺耳。
“哦?他们来了!”
苏牧尘的目光突然锐利了起来,他手中寒鸦枪在他内力的催动下,发出了阵阵的翁鸣之声。
“不能陪你了!”
王辰风从夜阑听雪楼顶一跃而下,飘飘然间衣袖翻飞,就如这雪天中惊世仙人。
夜阑听雪楼足有百余尺高,王辰风直如御风而行,几个起落间便已融入风雪之中。
然而苏牧尘却依然能够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落在了长街之上。
“楼主,真的不用去帮忙吗?”
不知何时一个身材魁梧,满面虬髯的大汉手中拎着两把开山斧站在了苏牧尘的身后。
“没事,他搞得定!我也想看看这天师门的首徒,几年不见修为是否精进不少?”
“可是?”
苏牧尘抬了抬手,止住了他下面将要说出的话。
“万城,你去把那把椅子搬过来,再将屋子里烧得最旺的红泥小炉帮我挪到这里,我冷了。”
被他叫做万城的这大汉,正是夜阑听雪楼旗下封雪门的门主庞万城,手中两柄五六十斤重的开山斧当真是有开天辟地之能。
这是苏牧尘特意为王辰风备下,以防不测的。
庞万城这样一个彪悍魁梧的汉子,面对着看似孱弱的苏牧尘,却是言听计从,即使是干着仆人一般的活儿脸上也没有半分的不悦。
他将虎皮交椅搬了过来,服侍苏牧尘坐下,又回屋一只手拎来了足有五六岁孩童那般大的红泥火炉。
在火光的映衬下,苏牧尘那张苍白的脸才终于有了一丝的血色。
“风雪满金昌!”
苏牧尘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又像是在说即将发生在这金昌城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