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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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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忍痛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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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炙热的感情,张岳却一直拒绝,这让萧云心里惆怅,但她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张岳的正直、对妻子的深情使她更加认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男人,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张岳接受自己。然而,郭攀带回来张岳夫妻团圆的消息,却让她心里顿时乱成一团。屋里只点着一根蜡烛,炭火也没烧,她却还是觉得烦躁。望着窗户中女儿来回走动的影子,吴雨清心疼不已,她想进去安慰女儿,却被丈夫拉住了,她扭过头,发现丈夫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让她捉摸不透。

    淅淅沥沥的雪子打在窗户上,沙沙作响,萧云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见识一下那位让张岳情有独钟的女子。

    一大早,张岳就赶往了兵营,徐葭随即就起来了,她拒绝了张岳要雇佣佣人的好意,她要按照丈夫的喜好,亲手把这个家打理好,让丈夫回来后尽量舒适、温馨。乖巧的文英在帮着徐葭熟练地打扫,文华则在大厅里有模有样地比划,他刚从徐坤那里学了几招,一起床就嚷嚷着要练给徐葭看,那模样让徐葭忍俊不禁,得到夸奖的文华却越练越有劲。

    一路找寻而来的萧云跨进门,看到两个孩子在屋里,她迟疑了一下,没有贸然进去,这时徐葭发现了她,这位衣着华丽、容貌端庄秀丽的女子,一看就是名门闺秀,她迎过去招呼:“姑娘,你找谁?”

    萧云打量了一下眼前衣着朴素、大冬天却挽着袖子的女子,犹豫地问道:“这里可是张岳将军的府上?”

    “是的,请问你是?”在徐葭说话时,文英和文华也过来了,看着萧云。

    “我叫萧云,与张岳将军相识,听闻张将军新寻了一处府第,就冒昧过来看看。”

    萧云?这个名字在徐葭脑子里一闪而过,她立刻记起来了,前几日徐坤和她提起过,武税军统领的这个女儿经常来军中看望张岳,弟弟向她提起这事的本意徐葭当然明白,本来想着怎么想办法会会她,没成想对方今日自己找上门来了,徐葭心说这姑娘还真不简单。

    待萧云落座,文英已奉上了一杯热茶,她一时无法确定徐葭的身份,在她的想象中,武税军的将军府上,即使不像自己家里那样华丽,最少总有几个佣人打理,这里却如此冷清。何况,郭攀也说了,张岳的夫人是和小叔子两人一起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扬州的,眼前的两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呢?徐葭看出她的不解,主动介绍起自己和文英姐弟。

    见眼前这位少妇就是张岳心心念念的夫人,萧云连忙起身见礼:“萧云见过张夫人!”

    徐葭起身还礼,她让文英领着文华到外面街上去玩耍,不卑不亢却真诚地说:“刚搬进来没几日,还没来得及添置什么物件。姑娘冷吧?我去烧个火盆来。”说罢,就站起身来。

    萧云忙阻止到:“不冷不冷,夫人不用忙了。”

    徐葭也没有坚持,坐回椅子上,端起热茶喝了一口,说道:“夫君生活很简单,现如今这样的局势,他更不愿意家里添置太多东西。本来,他要请几个佣人,但我不同意,我想自己来操持,按照他的习惯布置这个家,尽量让他生活得舒心一些。”张岳的简朴萧已经见识过,听到徐葭这么说,她微微点头。

    在徐葭说话时,萧云悄悄地打量着她:虽然历经磨难、九死一生而身形消瘦、气色不佳,衣着朴素,但看得出来,这是一位风华卓越的女子,尤其是那明亮的双眸里透漏出来的灵动、英气和坚毅,更是一般女子所没有的,和她相比,萧云自感不如,此时她也终于明白张岳为什么对妻子会如此执念,自己的一片痴情始终无法打动他。她的情绪一时变得低落起来。

    见她低头不语,徐葭关切地问道:“萧云姑娘在想什么呢?”

    萧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如果说此前她心里还有些不服、不解,现在她却释然了,虽然心里难免泛起阵阵酸楚。她平静地说道:“先前也听张将军说起张夫人,今日终于得见,萧云很是敬佩。打扰了,告辞!”说着,站起身来。

    徐葭走过来,牵起萧云青葱般的玉手,如大姐般地说道:“很高兴认识萧云姑娘,姑娘若不嫌弃这里简陋,欢迎你常来,我想,”她顿了顿,继续道:“岳哥哥也一定会欢迎你来的。”

    萧云一怔,徐葭的眼神很复杂,她一时无法猜透,尤其是“岳哥哥定会欢迎你带的”这句话,使她觉得好像自己的心思被人家发现了,囧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徐葭开口了:“姑娘真漂亮!”被人当面夸赞,她脸一下红起来,低声说道:“过奖了。夫人保重!告辞!”说罢,以袖掩面,转身离去。

    看着萧云远去的背影,徐葭心里五味杂陈,作为过来人,她从萧云的眼里看出了对方对张岳的敬慕。此女虽然出身显赫,却没有半点富家女子的骄横、娇柔,反而十分温婉、贤淑,这样的女子,张岳必然是会喜爱的,有她陪着,纵然自己离去,也可以放心了;再者,萧云父亲是张岳的顶头上司,又是富甲一方的豪门,若张岳能和她结合,对他施展抱负必会有莫大的帮助。“岳哥哥,葭儿千辛万苦找到你,当然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永不分开,但葭儿必须离开,相信岳哥哥定能理解葭儿的一片苦心!不管怎样,葭儿会一直在离你不远的地方默默看着你,我的岳哥哥!”

    “姐姐,你怎么哭啦?”不知什么时候,文英悄悄地来到了徐葭身边,眼里满是担心。

    “姐姐没哭,是风把沙子吹到眼睛里了。”徐葭努力地笑起来,抹掉眼里的泪水,牵着文英和文华进屋。

    自从搬到这座宅子后,徐坤没事就往这里跑,每次来都不空手,有时带些生活用品,有时带些吃食,还要教文华功夫,他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那冷酷的脸上渐渐地也多了一些笑容。这天,萧云离开后,徐葭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临近中午,徐坤来了,手上拎着一个大食盒,文华大叫着迎了上去。徐坤蹲下来,一只手将文华抱起,将食盒放到饭桌上,从里面端出几样炒菜,文华高兴地喊起来:“哇,好多好吃的!”其实这些都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因为长期的围困,城里食材异常缺乏,弄到这些菜已是很不容易,花费也必定不菲,徐葭嘴上嗔怪着弟弟不该这样破费,但心里却很欣慰,赶紧铺上碗筷,招呼文英姐弟上桌。吃饭时,徐坤发现姐姐神情黯然,一直没怎么说话,他关切地问道:“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徐葭抬起头,看着弟弟,微笑着摇摇头道:“没事,我挺好的。”文英放下碗筷,凑到徐坤耳朵边小声说:“徐坤哥哥,今天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大姐姐都哭了。”

    “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现在一家人都在这里,没人敢欺负我们。”一听文英的话,喜怒一直不形于色的徐坤也着急起来。

    “我能有什么事?文英别乱说,来,你们多吃点。”徐葭故作轻松,还给三人碗里夹了很多菜。

    “我没乱说,大姐姐送那个姐姐走的时候,真的哭了。”文英又担心又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徐葭心里一热,伸手抚摸着文英,轻柔地给她抹去泪水,赶紧岔开话题:“好了好了,我们吃完饭去街上买些东西好不好?”

    文英乖巧地点点头,轻轻地说:“姐姐,那你也多吃点。”说着,夹了菜放到徐葭的碗里,又转头对文华说:“弟弟,快点吃!”

    徐坤怜爱地看着姐弟俩,眼前浮现出当初姐姐带着自己长途跋涉投亲的影子,不禁眼窝一热,赶紧低下头吃饭。

    徐葭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夹着碗里的菜,突然她朝徐坤问道:“坤儿,彤儿怎么样了?”

    “嗯?”徐坤愣了一下,他停下筷子,“哦,昨天去看她了,她挺好的。她还说这两天要来这里看望姐姐和姐夫。”说话的时候,眼神变得欢快起来。

    “那就好!”徐葭也变得高兴起来,“彤儿是个难得的姑娘,孤身一人无亲无靠,既然决定和人家好,咱们就一定要好好地待人家,我看丹彤也挺喜欢你的,千万别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片心。”

    徐坤听着姐姐那好像是母亲的教诲,连连点头。

    饭后,文英带着文华出去玩了,徐坤却没有离开,他拉着姐姐的手,急切地说道:“姐,你肯定是有事,你瞒不了我,快点告诉我。”

    神情落寞的徐葭抬头望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弟弟,悠悠地说:“坤儿,我准备离开你姐夫。”

    徐坤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不敢相信,一时没反应,盯着姐姐,徐葭又说了一次,徐坤大吃一惊,即便冷静如他,也是愣在那,徐葭转身坐下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徐坤坐过去,她很平静,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今天即使你不来,我也准备去找你。”

    徐坤理了下思路,他没有坐,而是走到姐姐跟前,蹲下来,说道:“姐,我知道你做任何事都有你的道理,不会是一时冲动,但这件事是为什么?是我姐夫和那萧家姑娘”

    “这和你姐夫没关系,”徐葭打断了徐坤的话,“你姐夫是天下最好的夫君,可正因为如此,姐姐才要离开他。”不待弟弟问话,她颇为伤感地说:“姐姐,不能生育了!”接着,几句话把流产的事说了,虽然事情已过去那么久,重新提起来,心里依然是那么痛。

    “啊?!怎么会这样?”徐坤眉头紧锁,心里难受,他一下就明白了姐姐要离开正是为了不耽误张岳、为了张家,宁肯委屈、牺牲自己,这对于深爱着丈夫的姐姐而言,需要下多大的决心。他蹲在姐姐的面前,紧紧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暗黑的眼圈和红红的眼睛,这时候,他才突然发现,姐姐原本光彩照人的脸上没有一丝光泽,变得惨白,他伤心得更咽起来:“姐,是坤儿无能,没有保护好姐姐。”说着,伏在徐葭的膝盖上哭起来。

    这一幕,徐葭是如此的熟悉,刚到张家庄安顿下来时,想起父母和家乡已经不存在了,想起今后只剩下姐弟俩在这陌生的地方生活,年纪尚轻的徐坤也是这样紧紧依偎着她,如今他长大了,但心底里对姐姐的感情却丝毫没有变。弟弟永远是徐葭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疼爱地抚摸着徐坤的头发,柔声安慰道:“坤儿,别难受,姐姐现在不会离开扬州,我要永远看着你和你姐夫。等战事结束了,我就回襄阳张家庄去。萧云是个好姑娘,名门闺秀,对你姐夫有情有义,他们在一起后,生个一儿半女,张家也就有后了,我也就安心了。”

    听到徐葭这么说,徐坤抬起头,泪眼朦胧,他轻声地说道:“姐,坤儿明白了,回头坤儿去找一处僻静、隐蔽的地方,不会让别人知道。”话没说完,已泣不成声。

    徐葭点点头,摩挲着弟弟的脸,就像一位慈爱的母亲爱抚着心爱的孩子,也许在她心里,眼前的弟弟就是那个她和张岳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如果没有这场战争,那么他们还在张家庄,她的孩子也已经出生了,她真的做母亲了。

    徐坤握着姐姐的手,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和姐姐亲近了,特殊的经历使他变得警惕、敏感,对周围的人始终保持着距离,只有在姐姐这里,他才会完全放松下来,“姐,你越来越像娘了!”

    “要是爹、娘还在就好了!”徐葭轻叹起来,抬起头,目光穿过灰暗的天井,落在西北方那个血火交融的庄园。

    见姐姐伤感起来,徐坤赶紧岔开话题:“姐,文英和文华要不留下来吧?”

    徐葭收回思绪,摇头说道:“不,你们军中事情很多,没工夫照顾他们,我带着他们,也有个照应,再说你还可以经常去看看,文华很喜欢你。”

    徐坤点点头,“也好。哎,只是这样可苦了姐夫了,他对姐姐是一片真心,那位萧云姑娘,谁都看得出来她爱慕姐夫,但姐夫始终与她保持着距离,不肯接受她的感情。如今你们好不容易团聚了,却又要分开,他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姐夫的为人,姐姐何尝不知?”徐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姐姐必须这么做,只有这样,你姐夫才会死心。”她紧咬着嘴唇,不愿意再往下说了。

    这时,文英姐弟俩从外面回来了,文华欢快地跑过来,给每人拿了一个糖人,“大姐姐、徐坤哥哥,快吃吧,可好吃了!”

    “好好,我们吃!”徐葭抹了抹眼睛,挤出一丝笑容。徐坤缓缓站起身,心疼地看着姐姐,“姐,那我先走了。”徐葭微笑着点点头。

    受命统军攻略扬州的北夏国宰相华拖异常烦躁,他统帅的军队比阿术率领攻打襄阳的那一支更为强大,他知道那是作为兄长的当今大汗有意照顾自己,希望自己能率先打过长江、攻下临安,立下不世之功,堵住那些对他担任宰相颇有微词的文臣武将的嘴。但没想到扬州如此难打,犹如一颗铁铸铜浇的钉子,他损失了无数的兵马却依然无法拔除,反观阿术,打下襄阳后收编了大杭的军队,不但马步军变得更强大了,还编练成了一支北夏人一直梦寐以求的强大水军,水陆配合,一举击败了大杭最后一支水军精锐,憋着一股劲要压华拖一头的阿术,指挥着这支气势如虹的大军,泰山压顶般地砸向江南,大杭军队毫无斗志,一触即溃,纷纷南逃。朝中已传来消息,政局已对他很不利,不少大臣对华拖颇有微词,长此以往,恐怕皇兄也无法一味弹压。因此,气急败坏的他对手下一班谋臣、将军非常不满,却又找不到破敌良策,整天在军帐中骂骂咧咧,其他人都吓得远远躲着。

    这一天,铅灰色的云层像一个巨大的锅盖笼罩着大地,天气越发寒冷,华拖在军帐里手握小刀,从一头肥美的全羊上剔下一块块肉,塞进嘴里,却味同嚼蜡。一个军官怯怯地在帐外报告,说抓着两名大杭人,对方指明要见他。看什么都烦的华拖张嘴就骂:“什么人都带来见我,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滚!”说着,拿起桌上一根还没有剔干净肉的骨头砸了出去,军官往旁边一闪,躲过了飞来的羊骨头,缩着头小心地说道:“宰相大人,这两人说他们特意为扬州而来,小的不敢擅自做主,就只好把他们带来了。”

    “滚滚滚!拉出去砍了。”华拖头都没抬,端起桌上的一碗马奶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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