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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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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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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位北,五行属水,雪化而为水,而终年难化,大寒,寒于冰,寒于霜。是为不吉。

    逐眼北境,方圆辽阔,尽寒,是为不祥。

    熙熙攘攘的市井,人声鼎沸,往来络绎不绝。洛雪城下了数百年的雪,民众早已习以为常。大雪压冷枝,行人不觉寒。虎皮狼毫,鹿茸熊胆,蟒衣狐首,皆是商品,栩栩如生,鲜血淋漓,林林种种,凡洛雪林里有的,便没有洛雪城里不买卖的。

    来人一身素色流溪香锦袍子,腰间一条金色缎带腰封,饶是大雪纷飞,依然周身如壁,清冷而俊朗。两袖飘飘,似绝世而独立的仙侠,黄泉步履匆匆,踩着厚实的雪地向着挂着醉不归三个字的客栈走去。

    依旧是梅映客栈窗,花雪赛争芳的模样,他老远就从梅花背后瞧见了那熟悉的身影,于是便三步并作两步转向了四楼。

    陆昭华温润如玉,一袭明黄色的素衣,也没有他引以为豪的因为与黄泉要好而特许的流溪香锦纹饰的衣物,衣角的狼毛勾边看起来也格外清新明快,倒是一副华贵的富家公子哥的形象,似乎是醉不归的四楼比别处更没有风雪肆意,也不觉得寒冷了,手中的铜暖炉也没有拿着。

    见到黄泉上来,陆昭华赶忙迎上去,一阵真情实意地嘘寒问暖,将黄泉的手捧在自己手里,连哈了几口气,助其驱寒。动作倒是亲密至极,也丝毫不觉得两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妥,黄泉也并未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来。

    “你可算来了,晨起我便在这等你了。”陆昭华说到。

    黄泉抽出自己的双手,找了一方木凳坐下,喝了一口早已被斟满的酒,脸上还微微因为风雪里过而泛红,“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昭华也做了下来,一脸关切地询问:“怎么打算去吗?”

    “还能有假不成?”

    “距雪月不足两月余,此一次,千难万险,若不能及时回来,你和舞月的婚事如何是好?”

    黄泉拿着的酒杯正欲送至唇边,听到陆昭华此番话,不由得停顿了片刻,似乎思考了些什么,后又一饮而尽说到:“放心,我一定会在雪月之前回来的。”说着他用另外一只手伸进怀中,隐隐捏着什么东西,思索少顷,但也没有掏出来。

    “你既决意如此,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开怀畅饮一番。

    时过晌午,两人用过了醉不归楼下送来的午膳,黄泉微眯着双眼,倚着靠窗的坐榻小憩之余,被陆昭华轻轻唤醒,“我们该出发了。”

    黄泉立马站起身来,与陆昭华一道,缓缓下了楼,走出了客栈,才数十步路远,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呼唤,转身一看,翠绡正怀抱一团赤色的物什,微雨紧跟其后背上背着的是一团流溪香锦布囊的行李。

    “公子,等等我们。”

    黄泉见来人是翠绡微雨便立马拉着陆昭华打算快步离开,一把被陆昭华拽住,给黄泉递了一个眼色,明显写着“不要跑”的意思。

    黄泉之后拉下了脸来对着正欲接近的翠绡微雨二人说到:“你们俩来干什么?”

    正说着,二人已来到眼前,翠绡将手中之物递过来,说:“陆公子的乘黄,我去要回来了,长老说是神物,我想带着兴许能有些用处。”说完便伸手正欲递给黄泉。

    黄泉一副有些嫌弃的表情便躲闪了一下,陆昭华见了,浅笑着摇了摇头,便一把接过乘黄,只见乘黄没了嘴角的鲜血,毛色红得发亮,鹿角也立的挺拔,神色也比初见时好了许多,听闻翠绡刚才说了他是乘黄之后,陆昭华也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你说他是乘黄?乘黄可是上古神物啊?”

    “是的,易长老如是说,我去要它的时候易长老嘱咐过,它受的是内伤,不知全情,暂无药物可医,只有慢慢养着。”

    翠绡刚说完,黄泉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道:“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了,带着就带着嘛,你们快回去吧!”一边说着一边翠绡的肩膀掰住向后转的姿势,另一手也推了推微雨。

    二人作出及其难为的表情,一边被黄泉推搡着,一边告饶道“公子,这。。。。”

    “还不快回去,城主和夫人那边就靠你俩帮着瞒着了。”

    二人还是不愿离开,使出了劲转过身来“公子,你就带着我们吧!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微雨也在旁帮腔到“是啊,公子,你不在城里,我们俩终究是瞒不过的。”

    黄泉望向陆昭华,陆昭华似乎也没有不许的眼神,他又看了一眼微雨身上的行李包裹:“你们俩是看准了我一定会带着你们的是吧?”

    微雨这才说到“公子,您只身一人出门,什么都不带,我俩要不在身边,可如何是好啊?”

    黄泉拍了拍微雨的脑袋说到:“是,没你们俩我就不能活了是吧?”

    两人都憨笑着等黄泉的回应。

    黄泉见甩也甩不掉便只好说:“好好好,你们跟着吧,可不许添乱。”

    两人见黄泉已答应带着他们喜形于色,马上凑过来说:“放心吧,公子!”

    说完四人便一同前行,往皇城相反的方向而去了。

    陆昭华带着三人,走过大街主道,穿过阡陌小巷,来到一处城郊的住所,此住所周身无树木遮映,也无别的房屋衬托,如遗世之作立于苍茫天地间,走近了能看到与房屋数丈之处,黑压压一望无际的洛雪林。洛雪林与独立而矮小的住所呼应,似乎更显得洛雪林的广袤无际了。

    陆昭华走上前来时才发觉他手中的乘黄现在依然被翠绡抱在怀中,如抱着一席柔软舒适的赤色毛毯一般。陆昭华前去敲门,刚举起手来,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集市上出三十金打算购买乘黄的老秦。

    “秦先生。”

    “陆公子,黄公子,请进。”听这样的称呼,老秦应该也是黄泉的旧相识了,老秦说完便侧身让道,将本就不宽敞的门廊让出来让来人进屋。

    老秦的屋子没有名字,在洛雪城,但凡有些许名望或者附庸风雅的人物都会给自己的住所取个应景的名称,如黄泉的闲云潇湘,易长老的鹤如松,当然此二人地位显赫。

    刚走进去,黄泉三人便目瞪口呆,只见房屋里面四周密不透风,连窗户都不曾见,这样的房子在洛雪城中最是恰到好处地保暖,四面的墙上挂的是各类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动物的皮毛,这中间当然是虎皮数目最多,除了皮毛之后,兽首长角,皆是亲身而取,还带着未清理的斑斑血迹,虫蛊兽骨,熊胆狼毫,千奇百怪,大多是黄泉不曾见过的,还有各种狩猎而用的工具,银针金线,刀枪箭弓,林林种种,数不胜数,琳琅满目。

    难怪黄泉四人瞠目,四人常年都生活在皇城之内,所有衣食住行皆有安排,从不曾见过如此。见此屋可知洛雪城里众多的猎户的生存之道,但只流于表面,什么物件射什么雕,什么物件能百步穿杨,什么物件有什么用,全然不知。

    黄泉看到一尊琉璃瓶里随着冰蓝色的液体而上下游动的长着一双透明翅膀的虫子,虫子轻盈,能在水中游动而有一双翅膀的却不多见,黄泉好奇地正要伸手去触碰,被陆昭华一把抓住手,道“秦先生这里的东西可不能乱碰,一不小心就惹来了祸患。”

    黄泉似乎也察觉到琉璃瓶的虫子并非善类,也收了手。

    老秦一切看在眼里,若是没有陆昭华在,他恐怕不敢制止黄泉的行为,毕竟是洛雪城未来的城主,人人都会敬他几分。

    翠绡微雨虽不动手,但也在屋子里左顾右盼,这里也确实不比闲云潇湘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老秦见了说到:“寒舍简陋,望几位不要见怪。”

    说着便引几人在狭窄的木桌边落座,翠绡微雨自是站在黄泉身后。

    陆昭华落坐之后便说:“秦先生,此番前来,是请您做个引路人。”

    老秦听了话似乎是早有准备一般,点头到:“我秦某,也不过是一介山野匹夫,二位公子瞧得上我才来。”

    黄泉有些迫不及待“那咱们何时出发?”

    “此去燕川,千难万险,就算只是洛雪林都已然是困难重重,更不消说洛雪林之外的西苍。”

    陆昭华说:“秦先生曾到过燕川,我想此行若有秦先生左右,定不是难事。”

    老秦起身,走向房屋大门正对着的一处空地,稍微摆弄几下,便看到一处极其隐蔽的门被打开了,若不是老秦亲自示范,几人都无法想到这样一个地方还有另外一扇门的存在。

    门外与门前一样,白雪皑皑,天地苍茫,几人走到门边才看到门外赫然立着一匹驯鹿。但这驯鹿似乎与往常洛雪城里乘坐的鹿车不一样,这驯鹿除了样子是驯鹿的样子,只是略为雄壮些,本就不算丰茂的毛发像被鲜血染红一般,红得令人眩晕,但看其周身似乎也并未有受伤的痕迹。驯鹿身后跟着的是一辆素净的车架,说素净,只是因为周身全是用白熊毛遮挡而已,在大雪地里一片雪白,看起来素净。驯鹿身躯本就庞大,身后的车架看起来也并不小,从外看去都能容纳四五人。

    “秦先生,这是?”黄泉见到不同寻常的驯鹿瞪大着双眼问到。

    “这是血鹿,与寻常的驯鹿不同,此鹿身躯庞大,攻守力强,行为迅速,能在雪地里日行三百里,多年在洛雪林里生活,深知危险之处,能有他当坐骑,能少至少一半的险状。”

    黄泉好奇地走近血鹿,见血鹿并未有任何敌意,他便更加得寸进尺,伸手去抓血鹿的鹿角,血鹿比寻常鹿体型稍大,但也并非大得了太多,但就是这对鹿角似乎比寻常的驯鹿大上好几倍。黄泉刚一靠近就感觉血鹿变得极其不友好,立马摇头晃脑起来,眼神中充满愤怒和恐惧,鹿角刚要戳到黄泉时,老秦便冲上前去抚摸着血鹿的血色毛皮,它见老秦靠近感到是友非敌,神色也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洛雪林中鲜有认人为主的动物,显然血鹿便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

    黄泉见状便没有继续去触碰鹿角,而是从身后,稍微掀开了车帘,只见里面各类刀枪剑戟,杯盏酒器,生活物什一样不落,虽摆满了各类器物,但并不显得狭窄。

    “嚯,秦先生真是有先见之明啊!”黄泉一边向里张望,一边说到。

    “洛雪林里,险象环生,不早做准备,恐怕有去无回啊。”老秦说到。

    “真的有这么危险吗?”黄泉放下车帘回过头来问到。黄泉语气轻松,这样的王公贵族,自然是什么危险都没有体验过的。

    老秦思索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坚定不移地表情说:“千真万确。”

    此后几人无话,翠绡微雨也跟上前去一边安抚着血鹿一边打量着身后的车架。

    老秦突然说:“要是有了它,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黄泉陆昭华转过身来,本以为老秦说的是血鹿,不料发现老秦正死死得盯着翠绡怀中的乘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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