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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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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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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茫雪原,麋鹿身下的血如一朵盛开的花朵在白的地中绽放,猩红耀眼,受伤的鹿还躺在雪地里,未有站立起来的迹象,疼痛使得它还在继续呻吟,另外三只鹿还没有改变缰绳,无法继续前行。

    三人进了车里,还惊魂未定。

    黄泉手中拿着那只好不容易从车架上拔出的箭,仔细端详:“这两只箭是同一人射出来的。”

    陆昭华心中似乎还是对王洛阳心存芥蒂,他丝毫没有对王洛阳刚才挺身救黄泉而感到谢意。他的眼神表示着他对着眼前的人极其不信任。也许这个不信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黄泉对他的毫无保留地信任。

    也许,从一开始起,陆昭华便注定是皇城门之外的过客而已。

    “他还没有走远,我们小心为上。”陆昭华说到。

    王洛阳这才开口道:“黄公子,你无事吧?”

    黄泉微微摇摇头道:“无事。”

    “刚才多有冒犯,请勿见怪。”

    “哪里的话,若不是王公子刚才挺身相救,我恐怕要身中暗箭了。”黄泉说到。

    车外是阴阴雪风,还有麋鹿的痛苦的低吟。车内气氛紧张,谁都不知道接下来的箭将会射向哪里。就算是华丽的车架也难以抵挡住锐利的箭锋。

    其中一只麋鹿的嚎叫才让三人担忧的心情又更加紧张起来了。

    王洛阳坐得靠近门帘,他起身探去,刚撩开门帘,便放了下来,面无表情,气定神闲。

    “外面如何了?”黄泉问到。

    说完,黄泉正欲掀开车帘探身出去,不料被王洛阳一把拉住,他冲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似乎是预感到外面的情况不妙,黄泉看了一眼王洛阳,艳丽的脸上有一丝冷冷的汗珠在外渗,兴许,这个人,他也害怕吧!

    之后,麋鹿的嚎叫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凄厉,也越来越加深了几人对外面的想象。黄泉看向王洛阳,他那坚定的眼神告诉他不要出去,可事已至此,待在车里也不是长久之计。终于黄泉还是拿掉了王洛阳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

    车外依旧是大雪,那只受了伤的麋鹿一直躺在雪里,不过此刻最惹眼的并不是他身下的那一摊鲜血,而是站在鹿旁那森森的箭锋。

    几十支箭都对着鹿銮里黄泉掀开车帘的方向,箭都是与射中麋鹿的那支一样,蛇头黑箭,被人拿在手中才发觉箭身足有成年男子的半身长短,而拿着箭的人都身穿黑袍青衣,面部也是被黑色的面巾遮住,看不见面部,也看不清眼神,整个面部都是漆黑一片。黑色的穿着和黑色的长箭在满是大雪的洛雪林里显得格外引人瞩目,放眼望去,他们也好似和远方的深色的灌木融为一体。这群人面向的正是黄泉身后的王洛阳。

    “你们是何人?”黄泉问到,神色里也皆是惊恐。

    听闻黄泉的问话,陆昭华觉得不对劲也探身出来,掀开的门帘搭在门框之上,眼前的一幕也在他的意料之外。对面的人齐刷刷地站在前方一眼便能全然看清车内的一举一动,一人一影。

    “各位方士,我辈出游路过此处,烦请借道。”陆昭华说到。

    一群黑衣人并没有回答陆昭华,距离几步之遥,几十位黑衣人全都毅然矗立在鹿銮前方,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当然也没有放他们一条生路的意思。

    车里的王洛阳神色异常,清俊的脸庞上有了些微微的变化,黄泉紧紧挨着他,能分明从他的周身氛围中感觉到这冷彻骨髓的寒意,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得更糟糕。

    “王公子,你没事吧?”黄泉问到。

    王洛阳缓缓抬起头,说道:“他们,的确是来找我的。”

    而后,王洛阳跳下车,正对着那一群黑衣人的方向,说到:“你们还真的是阴魂不散啊。”

    对王洛阳突然说出此话而有大惊的另外两人都显得有些失措,本都以为只是过路的劫道者,没想到还真是冤头债主。

    王洛阳说完,反而放松了一些,又接着说到:“跟你们说过了,你们要的东西不在我这里,你们就是把我杀了也找不到的。”

    此话一出,黑衣人那边才有了稍许动静,他们缓缓走向几人的鹿銮,几只麋鹿被吓得直嚎叫,鹿銮用的鹿都是近人温顺的,黄泉不明白他们为何会惊慌失措,直到那群黑衣人走近了才看见,他们黑衣之下,黑黝黝一片,毫无人形,竟是一团黑色的聚拢烟雾。这些烟雾化成人形支撑着宽大厚实的黑色外衣。虽在白日里却如鬼魅一般让人胆寒。

    “你们是人是鬼?”黄泉说出这句话时,手中已经握紧了他的那柄金光四溢的剑。

    “他们既不是人也不是鬼。”王洛阳回到。

    黑衣人走近了三人,宽大的袖袍中升腾起一股黑色的浓雾,掌控着那柄黑色的蛇头箭指向王洛阳,并发出低沉欲聋的吼声:“交出来。”仅仅这三个字似乎都快让三人耳膜穿孔,这声音,犹如地狱之音,直教人头晕脑胀。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

    “窃我宝物,速速交出。”

    “王公子,是什么宝物?”陆昭华也认定王洛阳就是拿走他们口中所说的宝物,也在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什么宝物?他们自己不看好,丢失了来找我要。”

    陆昭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无耻之徒,若不交出宝物,定不饶你。”

    “你们不要再含血喷人了,谁说我拿了你们的宝物你们找他去,何必对我苦苦纠缠?”

    “我等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你们哪只眼睛看到了是我偷了你们的宝物?”

    黑衣人有些发怒,箭已经指到道王洛阳眼前,黄泉抽出箭便砍向了蛇头箭,拿着蛇头箭的主人没有料到黄泉会出手,那支箭便被砍了下来,掉落在雪地上。

    “别在强词狡辩了,你一介凡夫俗子拿到宝物对你也毫无意义。”

    王洛阳冷冷地“哼”了一声,道:“那老头是真厉害,你们都这样了还对他言听计从对我赶尽杀绝。”

    黑衣人这下子被完全激怒,几十人纷纷将鹿銮围得水泄不通。都掌控着箭,向三人攻来。而那支掉落雪地的箭的主人袖中又凭空升腾起另外一支箭,这样的幻术,黄泉从未见过,凭空化物,只有在传奇绘本中才会出现的术法,眼前的人,居然也会。

    纷乱之下,王洛阳从袖中掏出一个精美的陶瓷瓶,将瓶口对着空气挥舞了几下,一阵芬芳扑入鼻腔,是普通的香粉味道,寻常人闻见之后并无异样,接着王洛阳便示意黄泉和陆昭华不要发出声响,黄泉不知是何道理,但他相信就凭王洛阳刚才的语气便知他已从这群人手中死里逃生过许多回了,这次他定然也是胸有成竹定能救三人于水火之中。

    接着,三人都屏气凝神,丝毫不敢动弹。

    果不其然,陶瓷瓶里的东西散发出来之后,黑衣人有些自乱阵脚,分不清方向和敌我位置,加之三人一直都凝神,黑衣人也无法精准判断,黄泉这才明白,王洛阳刚说到眼睛时为何黑衣人会发怒,原来他们看不见,仅仅是靠气味和动静分辩。

    几名黑衣人在气味中渐渐开始胡乱走起来,说是走,倒不如说是缓缓地移动,因为根本不知道他们黑色长靴里有没有能支撑他们走路的双脚。不过他们还是能分得清自己人,虽然胡乱,但也没有伤及自己的伙伴。

    陶瓷瓶里的东西,陆昭华第一时间便闻了出来,那是姜花粉,味道辛中带甜,倒也清雅。虽然洛雪城里并无姜花,但他识医理时也时常触碰。姜花虽能祛风散寒,也能乱经错神。黑衣人便是被这浓郁的姜花粉味道错了神经,乱了方寸。这一点,就算是熟识姜花粉功效的医者都会知晓。陆昭华见王洛阳能有此做法,也是为了三人的性命,便也很配合。

    黑衣人失措之迹,王洛阳示意两人准备离开,黄泉悄悄收了剑,退回车中,陆昭华收到了黄泉使的眼色,从长靴中拔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割断了那根牵绊住中箭麋鹿的缰绳,一个箭步跳上鹿车。在陆昭华正驾着由三匹鹿组成的鹿銮的那一瞬间,黄泉一把抓起王洛阳的胳臂,将他提上了车。但可惜的是手中的陶瓷瓶也掉落在雪地里。看来他们只有逃了。

    鹿銮有了动静,黑衣人才识别出了方向,纷纷回过头,向着鹿銮的方向追来。气势汹汹,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三只麋鹿虽不如四只的速度快,但也比好过几人在雪地里奔跑,黑衣人速度也不慢,一直紧紧跟随在鹿銮身后。

    “好险呐!”几人刚坐上车,黄泉便拍着胸脯说道,“王公子,他们是什么人啊?”

    陆昭华一边驾驶着鹿銮一边说到:“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总之,看样子是要取王公子性命的人。”

    “我说王公子,你到底有没有拿他们说的宝物啊?”

    王洛阳淡然地说:“这都是一场误会,时机到时我会如实相告。”

    陆昭华也淡然一笑,仿佛是因为他认为王洛阳也同样识得些医理而有一种志同道合的意思。“姜花粉的味道真好闻。”

    王洛阳听了,也回了一笑,这一笑,芥蒂全无。

    “只是可惜了那只鹿。”黄泉惋惜地道。

    陆昭华却说:“公子,现在鹿不鹿的已经不重要了,赶快甩掉身后那群东西保命要紧。”

    王洛阳对陆昭华称呼黄泉为“公子”感到有些意外,他下意识地楞了一下,后又摇了摇头,嘴角一丝笑意,仿佛他觉得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危险。

    麋鹿在刚刚受到惊吓之后,速度惊人,他们也在胆怯再次遇到那群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驮着车身快步地向前冲去。黑衣人的速度是显然跟不上鹿銮的速度的,但雪林无边,但凡是他们松懈片刻,都有可能被追上来。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去,鹿车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身后如鬼魅一般的东西正在紧紧跟随,这一夜,怕是不眠之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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