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大盛太祖立国时四方受阻,后得温相一计,需请万水之力方能定山川大势,遂广集江湖而终定庙堂。开国后温相为稳定江湖与朝堂间的关系,将襄助社稷的九股江湖势力分派往九座名山,分别重赐山名为百木、云泽、梵释、万石、清福、靖阳、苍城、秋露、烂柯,各派便以一山之名为一派之名,被朝廷立为江湖正尊,世代得朝廷奉养。而后各派将一门之掌称为岳首,一门之继称为山门。
为沟通九岳势力,镇川郎便应运而生。镇川郎沟通九岳,替大盛各代君王掌控调度九岳势力。可随着天下日渐安稳,镇川郎也随着九岳势力慢慢淡出朝堂,直到大盛开国后第一百六十七年,北荒大举进犯,一举攻破泽北关、承北关、固北关三处军事大关。无奈之下,朝堂只得割走幽州六郡十三县以保中土太平。
为振山河,自幽州沦陷起,大盛历代君主表面上行黄老之学休养生息、偏安一隅,私下却重用镇川郎,重启江湖九岳势力,伺机夺回幽州沦陷的六郡十三县。镇川郎自此也从明处转为暗线,为皇帝一人所掌控。
幽州沦陷后一甲子整,隆武帝盛元朗亲率兵将数十万,联合九岳之力,鏖战两年之久,终于夺回六郡十三县。镇川郎与九岳势力再次被封存起来,等待下一次解救苍生于水火。
收复幽州的第十八年,政通人和、百废待兴,表面平静如镜的朝堂之下却波谲云诡。自隆武驾崩,幼帝登基起,翻云覆雨便成了权臣们的家常便饭,于是有心之人就打上了镇川郎和九岳的主意。朝堂再起波澜,镇川郎与九岳再次破尘,谁被玩弄于股掌之中,谁被拉进权力的泥潭,谁又能冲破层层迷雾走向正道?至少现在无人知晓,但我们知道这是一群少年人和那群曾经是少年之人的故事!
孤灯掌,千钧不改韶华意。
匹马纵,万人难当少年行。
正篇:
“松江府今日好不热闹啊!”
“瞧着你是外地来的吧!我们知府大人今天嫁女儿呢!”
“嫁女儿这么大的排场?不愧是知府大人家的掌上明珠啊!”
“掌上明珠?老兄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知府大人嫁的这女儿是前窝的丫头,在家里不受宠!”
“不受宠还能有这么大的排场?知府大人真不一般啊!”
“不一般?不一般的是人家婆家!这十里红妆都不是娘家人给准备的!”
不错,正是幽州萧家包下了从城门到松江府知府方世卿家的一整条街,命人将两侧都挂上红绸子、红灯笼和红鞭炮,这工程是搞得浩浩荡荡,无比壮观!
就在这条街上,一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郎身上着一套大红喜服,胯下骑一匹枣红骏马走在最前头,屁股后面跟着滴滴答答的乐队和浩浩荡荡的家仆,带着聘礼去往方府。
这少年郎正是幽州太守的二公子萧安佐,他要迎娶的乃是知府方世卿的大小姐方钧瑶。
方世卿发妻早年因长子失踪而郁郁寡欢,在生下女儿后便撒手人寰。按理说方钧瑶是发妻留下的独女,本来该被宠得无法无天,可难料想这方世卿续弦后竟成了个惧内的。方世卿怕得罪那乡绅族长的丈人,而对夫人百依百顺,甚至平日里其对女儿的苛扣和怠慢都能睁一眼闭一只眼。
没有亲娘疼爱又不得爹爹庇护的方大小姐,前些日子险些被后娘嫁给京中一个有权势的皇商老头子做妾,幸好方世卿还算有点良心赶忙修书一封去往幽州,通知老友萧定岳赶紧让儿子来履行婚约,救他闺女于水火。
萧定岳也是仗义之人,早些年去松江府办差时便见到方钧瑶的处境,这小姑娘恰又是个知礼懂事的孩子,萧定岳是打心眼里面既心疼又喜欢,仗着自己家的儿子多,立刻与方世卿定下婚约,要这丫头做儿媳妇儿。
如今接到书信的萧老将军连夜收拾出家里最值钱的东西,翻出了背着娘子攒了二十多年的小金库,又临时雇上几个家仆。临走前萧定岳特意叮嘱萧安佐一定要把面子做足了,让方世卿那个没良心的看着!那么好的闺女怎么能委屈了!
没等一家人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当天凌晨萧家二郎就这么被踢出了幽州。这才有了今天这般热闹的松江府。
如今骑在马上的萧安佐回想起来仍有些迷茫。
待到他回过神来,已经快到方府大门口。这时的二郎突然心里有些紧张,有个什么东西伴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他心里乱撞,至于是小鹿、小马还是小驴子他自己也不甚清楚。时至今日萧安佐才明白他大哥成亲那日脸上复杂的表情到底是怎样生出来的了。
萧安佐虽然平时是个常年大开的话匣子,但在正式场合总归能装成个识礼稳重的少年郎。今日到了方府门前,马还未停住他便急忙翻下,险些从马上来个倒栽葱,差点儿让萧氏将门名声蒙羞。
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萧二爷尴尬地掸了掸自己的袍面,站定后作揖行礼,冲着方府的大门喊道:
“小子幽州太守萧定岳次子萧安佐,求娶方大小姐!”
“好哇!不愧是将门虎子,这底气足得很嘛!”方世卿边笑边回应着。
“新娘子来了!”
随着媒婆这一声吆喝,鞭炮声、祝贺声、嬉笑声、讨论声皆同时响起,嗡嗡地钻入方钧瑶耳朵里。
“谁能说得准明日以后会如何呢?更好抑是更坏?”方钧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自父亲新娶续弦后,方钧瑶虽然年纪不大,但渐渐知道自己的处境大不如前。所以表面懂事大方的大家闺秀,其实敏感得很,心里的算盘自然打得也比一般闺阁中的女子深远得多,有些地方也比别家小姐更稳重。
“无论怎样新的生活要来了,最难不过一死罢了。”迈出方府门槛第一步的方大小姐心想着。
所以乱了方寸的只有萧二郎!?
乱到不知道要伸那只手去接新娘子!?
乱到拉着新娘子的手愣愣站了好一阵子!?
乱到差点儿把新娘子带到自己的马前面!?
萧家的老仆们心里盘算着:“这还是那个在幽州街上横着走的萧二爷吗?”
终于把新娘子送上花轿,在风中凌乱不知道接下里要干什么的萧安佐突然被一阵有些更咽的声音喊醒:
“贤婿,瑶儿命苦。算是赔上我这张老脸,求你万万要好生待她,算我求你!”
“请岳丈大人放心,小子定尽全力护她!”
萧安佐再抬头一看,方世卿竟然已经老泪纵横,不断用手去摩挲自己脸颊上的眼泪,一步一步有些蹒跚地往花轿边走去。
“瑶儿啊,去了幽州要懂事,遇到什么困难记得给阿爹写信啊!知道吗?”
方钧瑶坐在花轿里虽然顺从地应了一声又点了点头,但她心里清楚地知道一旦到了幽州处境困难,就算给她阿爹去信百封怕也是没用,她后娘才不肯让她阿爹去管一盆已经泼出去的水。
这些年每件事都是阿爹嘴上说的漂亮,可后娘从中作梗时,自己的阿爹却从没有反驳过半句。但这样的生活从今天开始结束了,可是她从没有幻想过以后的生活具体会是什么样的,或者说她不敢想。对于她的未来,除了走一步看一步,她想不出别的应对之策。听着花轿吱呀吱呀的声音,看着眼前红色又朦胧地世界,方钧瑶也许才意识到,她从方大小姐变成了萧二夫人。
晌午时分的太阳铺在那个身上着红袍,胯下骑红马的少年郎身上,后面依然跟着滴滴答答的喜乐队伍浩浩荡荡地从方府往城门去。不过现在少年郎的身后多了一个坐在花轿里的女子,少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