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千骏自己站在路边,看着陆宝风越走越远眼中不免一丝落寞。
苍城山关家当年幽州一役几乎全部战死,只剩下关荣和几个外姓弟子。关荣回到苍城山后第一件事就是亲手为死去的同门们建了衣冠冢和灵堂,每日里起床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去灵堂将牌位擦亮,然后再去山上的衣冠冢前将地面清扫干净。
自幽州收复后,关荣经常在噩梦中惊醒,他的梦里是当年横尸遍野的黄沙场、是倾倒的军旗边上哭号呼喊的少年、是身中数箭仍挣扎着冲锋拼杀的战士、是挡在他身前被长矛贯穿的师兄,还有浑身是血站在他们之间不知所措的自己。原本高大乐观的汉子慢慢变得越来越没有精神,对他来说最熟悉不过的那把反曲弓,他也不敢再去触摸,甚至从小到大做了成千上万次的拉弓动作,现在做起来也会止不住的颤抖。
其实本来有妻子的陪伴,关荣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可天不怜人,关千骏八岁那一年,关荣的妻子也病逝了。自此后关荣的性子变得越发清冷,不仅不喜与人交流,甚至连儿子关千骏也关心甚少。自那以后关千骏只能每日里跟着师叔的屁股后面,没有爹爹疼也没有娘亲爱,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成致和陆子重差人将他接去烂柯山或者清福山玩几日。
所以在关千骏心里,父亲的痛苦和自己的痛苦都是因幽州一战而起,是对朝廷的责任将九岳都套了进去。关千骏小的时候也听自己的师叔讲过,自己的父亲当年作战有多么英勇、击退了多少北荒蛮子、是怎样的英雄气概,可关千骏听得越多越觉得父亲是被那场战争所累、被朝廷所累。关千骏也曾想象过父亲骑着马,将他护在胸前,带他躺在北疆大漠的沙丘上看星星,去江南酒肆边的回廊里看小桥流水,去蜀中的深山里抓萤火虫可这一切不过都是幻想,而让这一切变成幻想的就是幽州那一战朝廷和镇川郎发给苍城山的调令。
所以后来京城中有人找到关千骏,跟他说他有机会让九岳回归潇洒自在的生活,可以摆脱朝廷的控制和责任,他便毫不犹豫地下定决心,要替父亲和九岳找回他们本来该有的生活。
关千骏蹲在路边,双手抱着脑袋。他觉得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他本该是草原上那匹最自在、最潇洒地那匹小马驹,有父亲的疼爱与教导,也有母亲的照顾和陪伴。他只不过想冲破束缚和牢笼,重新回到那个能让他和所有人都能肆无忌惮奔跑的草原上,他有什么错呢?他本以为陆宝风与他一起长大,他的风师兄和苍生山里自己那些老古板的师伯师叔不同,风师兄能明白他的心。可是现在他才明白,这些人都一样,他们统统都把家国大义放在嘴边,没人能够真正明白他的心情、他的处境,这不是关千骏心里的江湖儿女,也不是关千骏心里的江湖世界。
在陆宝风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关千骏的心仿佛被剖开以后扔进了大雨中一般。
陆宝风走远后躲在一棵树后,看着蹲在地上的关千骏,他想去将那小黑驹子扶起来,然后再给他两拳将他打醒。可陆宝风心里清楚,这件事只有他自己才能想明白,而自己能做的只有将这件事告诉萧安佐,赶紧商量一下,如何能让关千骏不再做别人的棋子,能够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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