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萧安佐刚刚躺下,草丛另一边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宝风这刚刚才准备休息一会儿,一听到有动静儿就又马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头儿,慢慢将自己仰卧着的姿势变成匍匐的姿态,随时准备着出手,萧安佐在陆宝风的旁边也没闲着,他的左手缓缓地扶住剑鞘,又将右手轻轻放在剑柄地最顶端,随时准备拔剑。
“你听说了嘛?官府要派人来围剿咱们了!”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山匪说道。
“你这好不容易长了张嘴,可得好好看住了!省得大当家连你脑袋一块儿摘了!”他旁边那胖子长得憨憨厚厚,说话却让人气个半死。
“你奶奶的!死胖子!你说谁呢?我亲眼看见大当家手底下的赖大牛带了几十号人,个个都带着家伙什,穿着皮甲呢!刚刚正往咱们寨子前面的官道去!现在大当家的不让劫道,你说他们这一堆人咋咋呼呼地是干什么去了?旁边看见的弟兄们都说是官府要来围剿咱们,他们去埋伏去了!”那个瘦子说这句话时将自己的声音降低了些,害怕旁得人听到,一定会去大当家那告状,到时候可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萧安佐在研究这群山匪的时候,看过一些关于赖大牛的卷宗,无论是萧安佐还是陆宝风都觉得这赖大牛真的是个传奇人物,他当年在岭南老家,因为不想给官府交税,愣是用锄头活活打死了三个去征税的衙役,刑部刚刚把他投到死牢里不到一个月,就赶上长公主成亲,大赦天下。从牢里面出来以后这家伙也没消停着,竟然找了个老武师,硬逼着人家教他武艺。那老武师年轻时的确勇武过人,可谁也扛不住岁月蹉跎,和那赖大牛的死缠烂打。这赖大牛学了五六年,那老武师看出这小子不是什么善茬,只教了些那糊弄人的花拳绣腿,所以这些年赖大牛只学了些皮毛的东西,老武师便撒手人寰了。这花拳绣腿虽然攻击性不高,但架不住这东西糊弄人啊!老武师死后,四处闯荡的赖大牛不知怎的就和这宋进看对了眼,五年前便让宋进招入麾下,成了青岩坡的一员得力干将。三年前青岩坡被围,也亏得这赖大牛舍命相护,宋进才能成功逃脱,从那以后宋进便越发信任赖大牛,最重要的事情都只能放心交给他。
“赖大牛?你可别扯淡了!大牛可是大当家的心腹!要是没什么大事儿,能随随便便派出去吗?”那小胖子倒是机灵,知道那赖大牛是宋进身边最得力也是最信任的。
“谁拿这个事儿骗你啊!你看着吧!过几天又得打仗!”那瘦子语气里都是不情不愿。
“唉要是能在老家吃饱饭,谁会大老远跑到这儿来当山匪!遇到天灾了人有什么办法啊?现在想想,若是我家还有一个人没饿死,我也不会到这儿来做山匪!”那胖子看样子也是不想打仗,毕竟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命。
“当时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当时觉得只要给我饭吃,就算是一辈子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我也愿意!但你看现在,宣州城附近那些和我们原来一样的平头老百姓,过得不也挺好的吗?反倒咱们俩落草为寇,活得才他娘的憋屈!”那瘦子刚说完,便深深叹了口气。
“咱们老家这几年不是旱就是涝,好不容易把天儿盼好了,他奶奶的又来了蝗虫!来来回回饥荒连着闹了几年了?也别抱怨,要是咱哥儿俩没逃荒到宣州,说不定现在已经饿死了!”那胖子拍了拍瘦子的后背说道。
“你肯定是啊,去年还瘦得像猴儿似的,一年把自己吃成木敦子了!”那瘦子打趣道。
“去去去!哪壶不开你提哪壶!赶紧干活吧!这么长时间光看着你那嘴在动,手好好歇着呢!马草割完了还得刷马厩子呢!你今天还想不想吃饭了?”那胖子问道。
“好好好!就知道吃饭!”那瘦子说完便低着头,赶紧割着马草。
隐蔽在一旁草丛里的萧安佐听着两个山匪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便轻轻碰了陆宝风,又对上了一个眼神,陆宝风立刻心领神会,跟萧安佐一起慢慢往更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移动。
“哎!胖子你看!那边草丛里有东西在动吗?”瘦子用手指向了萧安佐和陆宝风隐蔽的方向。
陆宝风和萧安佐听到声音赶紧停止了移动,大气儿都不敢喘一盒。
那瘦子刚想上前去看看草丛那是什么情况,却被胖子一下子叫住了,说道:“现在山上出来觅食的野兽多,正常的!说不定是只大兔子!哎呀!别想那些没用的了!赶紧把这筐割完,咱俩好赶紧回啊!”
在胖子的催促下,那瘦子也没再去往那边走,赶紧低着头干着自己的活儿。
等到陆宝风和萧安佐听到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才敢稍微动一动。萧安佐刚才将胳膊一直压在身子下面,早就已经麻到心尖儿了,赶紧翻过身来,将自己的胳膊好好释放一下。
“你看看你挑的这破地儿啊!人家来这儿割马草,你躺在这!”陆宝风小声抱怨说。
“这地方怎么了?安全得很!你就说有没有被发现!”萧安佐语气里还有一丝丝的理不直气也壮。
“我呸!强词夺理!”陆宝风啐了一口说道。
“你动静儿小点儿,一会儿再给那两个山匪喊回来了!我看你怎么办!”萧安佐小声说道。
陆宝风没说话,斜着瞥了萧安佐一眼。
“唉谁活着都不容易啊!”萧安佐也没在搭理陆宝风,只是慢慢生出这么一句感叹来。
“他们说得也对,多少人都是逼不得已才来当山匪的。听说前几年青州连着闹了几年天灾,后面几年连朝廷都拨不出来粮食了,饿死了不少人,想不到还有不少人跑到这来落了草。这要是打起来,难免伤及无辜啊!”陆宝风说这话时也不免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