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盛衍善早就已经期待着的日子了,昨夜他一夜未眠,此时一双狠狠瞪大着的眼睛里布满了细密鲜红的血丝,两只手不断搓磨着,在堂上如坐针毡。突然,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而日光也从他的正前方跑了进来,直直地打在他脸上,即使外面的天是阴着的,但眼前那几个逆着光的黑影和突如其来的一丝光亮仍然让他睁不开眼睛。这光亮带着些许暖意,却始终没能抵过屋**冷北风的寒凉入骨。
直到盛衍善听到萧安佐在堂下高喊的那一声,整个人才回过神儿来,将自己的身子努力摆在整个堂上的最中间,恨不得将大盛开国以来几辈子的皇家威仪都搬出来,扛在自己的肩膀上,以便于随时将这些天威都抛在堂下这一群人的身上。
看着堂下这一群跪得整整齐齐地人,盛衍善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快活来,是那种类似于大仇得报的快活。盛衍善完完全全地感受到整个天下终于可以都这么乖乖地俯首称臣,不用再看着谁的脸色而活,不用再听着谁的教诲而做,这是多么让他痛快的一件事儿,痛快得两行热泪差点儿就要夺眶而出。
盛衍善虽然用尽了全力压抑着自己的这一份痛快不要太早地完全发泄出来,但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上扬着,似笑非笑着回应着下面的几个人道:“平身吧!都平身吧!”
萧安佐听着这小陛下说话的语气,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受,但毕竟那是一国之君,他也没有心思再去想这些事情,于是赶紧带着身后的九个人都站起身来,说道:“臣镇川郎萧安佐幸不辱命,托陛下的福,顺利携九岳山门拜见陛下!”
好在盛衍善还没有被即将到来的痛快完全冲昏头脑,于是立刻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脸上顷刻间便堆满了客套的笑,接着说道:“萧卿这些日子为朕做了不少事情,从平定宣州叛乱到寻找江南财税库,如今带领江湖九岳的各位好汉进宫来见朕,桩桩件件都是汗马功劳啊!萧卿的功绩在朕看来足矣与令尊萧老将军相媲美了!”
盛衍善话里的意思萧安佐不可能听不懂,他也不想装作听不懂,反正今天也是来拼命的,索性就嘴上也痛快些,总比一直憋屈着要好,于是说道:“陛下谬赞了!家父是当年与先帝陛下一同收复幽州六郡十三县的战场悍将,又在幽州亲自驻防,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事无巨细,家父是真正能让大盛站稳脚跟的人,臣下作为后辈,本就是踩在父辈的肩膀上,如今臣下等对大盛的贡献不过尔尔,甚至不及父辈的十一,岂敢居功自傲,放松警惕?臣下日后还有不少事情要做,还请陛下多多提点才是。”
萧安佐这几句话正好是戳在了盛衍善的痛点上,一个为了摆脱先帝阴影差点儿疯魔的君王自然听不得萧安佐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