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跟邝翁比起来,盛衍善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又每天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悠着,这诺大一个皇宫里几千个宫人,盛衍善也就只与邝翁一个人亲近,邝翁是这宫里最了解盛衍善的人,所以就盛衍善那点小小的心思,邝翁早就已经抓得透透的。
邝翁其实早就已经发现,小皇帝对萧家这丫头的举动和反应都不寻常,大部分时间看这丫头的眼神都不一样,关键是着丫头的确讨喜,邝翁自己都觉得萧灵竹这丫头是个可人儿,小皇帝对她有了感情也不意外。而且邝翁也早便猜到,今日的计划恐怕要落空在小皇帝手里,所以早就准备好一手。
在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大殿中间那几个人身上的时候,邝翁直接抄起了身边几案上的一个瓷碗,朝着地上重重一摔。
那一声清脆的破碎声立刻将整个大殿里的所有焦灼不安都凝固起来,碗落地的那一瞬间,邝翁好像能听到在场所有人的呼吸,在场所有人的眼神都被锁在了邝翁摔下的那只瓷碗落地的地方。
盛衍善听到碗碎掉的声音,赶紧转过头去,一脸不可置信,甚至还往邝翁身边走了几步,想伸手去拦,可那只碗已经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又怎么是他能拦得住的呢?
盛衍善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又看了看躺在萧安佐怀里眉头紧锁的萧灵竹,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从隆武皇帝去世起的这十年来,事事体贴关心照顾他的阿姊,像父亲一样,不惜牺牲自己一切专心教导他的老师,这些身边真正关心他的人现如今都被他放在了对立面,唯一一个走进他心里的人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就在自己眼前被伤得连站起来都困难。而自己觉得最信任,最亲近的老人,却丝毫没有考虑他的情感,只是在利用他为自己的老主子报仇。
盛衍善知道,即使邝翁现在做了这样事儿,也是要替德文太子报仇,自己为人子,没有立场去指责他,但心中的愤怒却怎么也压不住,气得他满脸通红,青筋暴起,使劲儿瞪着眼睛,眼珠子好像马上就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手指着邝翁的鼻子,声嘶力竭地吼着:“你这是在忤逆朕!”
邝翁知道,他这是真的将盛衍善惹急了,于是直接“扑通”一下子便跪在了面前碎掉的那些瓷碗的残片上。邝翁的手也撑在地上,正好按住了一片碎瓷片,那瓷片锋利得很,直接就扎进了邝翁的手掌里,眼见着鲜红色的血从邝翁的手掌下洇了出来,可想而知邝翁腿上被瓷片扎得有多狠。
邝翁就这么跪在地上一声也不吭,盛衍善明知道他在演苦肉计,可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奴自知揣度圣心,忤逆圣意死罪难逃,但老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老主子,老奴万死不辞!万死不悔!”邝翁本就上了年纪,这么一跪一喊,声音里带着更咽和沧桑,盛衍善的心确实是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