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山鸡卖二三两银子,不是明天就能成,得修路,路要不通,人家怎么来游玩?要十天摔死三个,谁敢来?要让有钱人放心出来游玩,广西的地界得太平,不太平,出城就让侯大苟那边抢了,谁敢出城?”
“只要平定侯大苟,各个寨子出些丁壮,官府看看想办法支付些粮食,把路修起来,这事就可以折腾,这可不是一锤子的买卖,这要弄成了,以后太平年间,瑶寨的日子,大伙的后代,就不用这么苦了。”
没有人回答他,过了良久,那位连南的排瑶头人才犹豫地开口道:“我等要出多少兵?”其他的瑶族头也连忙附和着发问,更有人问道,“那平定侯大苟得多长时间?修路又得多长时间?丁大兄,你只管开口,我等全听你的就是。”
丁一举起酒杯,笑道:“出兵多少,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这些兵能不能守规矩,能不能杀敌,例若某安排自彼等潜伏,有敌人经过,便潜伏不住,跳起来杀人,这样是算不得功劳的……依我看,到时要算功劳,服从命令完成任务的,按着任务的难度,每次就有一点到三点不等的功劳,平定了侯逆,大伙就来算功劳,哪个瑶寨的功劳高,就大伙一起出力先修哪个瑶寨的路!修路也计功劳,出工不出力,就没功劳,以后游人来了,先往功劳高的寨子那边领去,总不能叫老实人吃亏,耍奸偷滑的人得了好处,大伙说是不是这理?至于出多少人,这个得公平,看看寨子大小吧,一会大伙找展之商量就好……”
大事抵定,丁一自然不可能亲自和这些头人一一去谈细则,不单是有没有空闲,主要还有一个。那就是身份的问题,不是他要端架子,而是长此下去,瑶人若有什么不满。都直接跑来找他,丁某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
除了出兵,还有盐的问题,也是瑶族头人关注的,还有瑶族花布的销路等等,不一而足,至少大的方略,还是要丁一听取他们的意见,再拿了主意之后,方才教杜子腾他们去谈。于是在山上。不觉四五日就去了。
丁一倒是过得充足,只是却就苦了山下潜伏的那三千多义军。
义军本来纪律性就差,如叫他们等上一日半日,都是老底子的兄弟,倒也是知轻重的。还能约束一下自己的情绪,但这么五天过去,还是要求啃冷窝头,喝凉水,吹山风,就不太扛得住了,若是以前。没有抢习惯还在打猎种田倒也罢了,现时早就习惯没有就去抢,去掠夺,哪里受得了这个?
于是开始有人说闲话了,有人发牢骚了,连郑昂也不太弹压得住。因为都是跟着蓝受贰起家的老底子,谁也不比谁资格老,义军里都是知根知底的,大伙一闹,怎么压?别说义军。就是卫所正军,一闹饷,也是不好安抚的事, 一弄不好也只能向上面要兵马来镇压的。
“那大伙想怎么样吧?难不成就这么走了?”郑昂也是无法,事实上义军并没有清晰地建制结构,就是大头领下面有小头领,小头领下面再有小头目,三千老底子义军,管理他们的,就是七八个大头领,所以郑昂也只好向他们这么问道,“侯大兄……”
他刚说了半句,那七八个大头领里,就有人不乐意了:“阿郑你这是什么话?拿大苟压俺么?当年也是一同跟着蓝大哥起事的,大苟有主意,老兄弟都服他管,所以后来推了大苟来掌总,但大苟就算在这里,老子也是这么个话,这他娘的有天无日头,到底要等到几时?兄弟们要都饿病、冻病,这仗还怎么打?”
郑昂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别提军纪了,义军真没有这东西,历史上侯大苟让官军平掉的时候,他在各地都还有着义军呢,谁来救啊?大家看着势头不好,都躲自己熟悉的山林去了,留着侯大苟在九层山那里和官军死扛。
所以,侯大苟真的是个难得的军事天才,就这么一伙义军,硬让他经营到能纵横广西数十年,还能兵出湖广、广东。不过很明显,郑昂就没有侯大苟的水平了,这下子就有点不知该说什么,还是侯大苟分给他的四百精兵里,领头的那个大哥出来帮郑昂解围:“这样吧,我等四百人,随着郑小兄在这里伏着,后面那三千兄弟,看看怎么七八百人一批,轮流下去休息,把体力养好,不过不能跑得太散,这边杀将起来,一个时辰内一定要聚兵杀将过来。”
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听着似乎不可思议,按现代军队来说,连同打背包、加上其他携行装备、领取枪弹全副武装,排级不过三分钟,连级五分钟,营级紧急集合也就十五分钟左右,团级也就是半小时。
七八百人,要一个时辰集合?事实上这算不慢的了,在这个年代来说,特别是义军。
郑昂也是无法可施,只能同意这个意见,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要潜伏多久啊;那些头领倒也是见好就收,就这么分派下去。那四百精兵的头领,等着那其他的头领都散去了,方才对郑昂说道:“郑小兄,你也太较真了,就凭咱们这四百人,就是几千官兵,也能在野战里叫他有来无回的,何况对方只有那百多人?”
仔细想落,郑昂着实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于小心,要知道这四百精兵,就是侯大苟领着,把据城而守的官军击败、陷落梧州府城的八百壮士里的一半啊,想想梧州的高墙还有守城的数千官军,都拦不下这八百壮士,对付丁一那百多人,又是有心算无心,着实单这四百人,也是足够了的。
“好吧,就依阿兄说的就是。”郑昂说罢,继续指挥着手下去取小竹管,因为这原始的点火式地雷,导火索受了潮哑火,那真没什么出奇的,所以埋下之前,都是按着义军之中工匠指点,用晒干小竹管套着,再用油纸包裹,然后才埋进土里去。
也幸好丁一上山这么些天,让得郑昂有了时间从容安排这些事务。
看着那一个个唤作“铁火炮”地雷,还有已经固定在木架子上,排成一排的把手铳,如果不是工匠告诉他,太多把手铳安在一起,会把木架震塌,甚至郑昂还想列成三排。不过像现在这样,七八把把手铳装在一个大木架,都填好了药和铁砂、铅子,悬刀上挂着绳子,只要人在后面一扯绳子,几个木架上数十根把手铳就有一同开火,郑昂知道,这回丁某人是必死无疑的了。
“弄点树叶,把木架前边盖着,铳口都塞上软木别受潮了……火绳拿下来,前面有动静再洒引火药和点火绳……”郑昂指挥着手下干活,他一点也没轻视丁一,他很认同、也理解侯大苟所说的,丁容城就是所谓世间英雄,要搞,就一定要一下子搞仆街,不然的话,后患无穷。
在瑶寨里的丁一自然不知道这山下的事,这些天他在山里是一刻也闲不下来,因为一众瑶族头人在杜子腾、吴全义那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定额之下,都纷纷跑来找丁一。丁某人自然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自然是告诉他们,这事就交给下面弟子负责了。
于是那些头人又来新的招数,那就是要让人回寨子里去,带回来一些小萝莉,要送给丁一为妾,大约是看丁一对于妹伦和颜悦色的,觉得丁某人喜欢未成年少女。这真的让丁一哭笑不得,只能告诉他们,自己家里已有一妻两妾,暂时也不想纳妾。
可是瑶王和那些头人嘴上是作罢了,实际上妹伦就带着一群小萝莉,每天的任务就包围着丁一转。她们找丁一唱歌弹吉他,跳瑶族的舞蹈,要是成年男子,丁一还能板起脸,这么一群小萝莉,他真的只能躲,难不成还板起脸来叱责么?也许世家出身的公子少爷是毫无心理阻碍干得出来,但怎么也说是受到良好教育的丁某人,是真的干不出来这等事。
妹伦简直就是一个政治指导员了,丁一凭仗着这几天学会的一点瑶族话,听到妹伦在跟那些小萝莉说:“我岜说了,反正只要能跟在这汉人大官的身边,总能恳着他给寨子里点好处的,要是大官身边没有咱们瑶人,人家管着整个广西,那得多少人啊?下了山,没两天就把咱们忘记了……”岜,大约就是父亲的意思,是发bia音节。
丁一真的是无奈,他在广西执行的民族政策,很重要的一环就是关于少数民族的携手创业走向富裕,不富起来,谁会长久听他的?这怎么可能会忘记?问题他还不能说穿,要不先前装着听不懂,那些萝莉说体己话也不避他,现时说破了老脸也不知道放哪才好。而且又听妹伦说道:“我喜欢丁大官,我一定要嫁给他,他会唱歌,会弹琴,还识字!而且,他好会杀人!”那些小萝莉,吱吱喳喳地附和着,“是,听头人说,这大官好会杀人!”
这下算明白了,丁一苦笑着,原来自己受欢迎的原因,是因为会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