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姓水,三十多岁,有着水一样的性格。
一双纯净的眼睛,可以成为艺术的女神。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山算不上富,她只是纯净着她的纯净。
老太太五十多岁,看着很老,有股岁月的味道,让人想为她吟诗作画。
屋檐下有太阳晒。
野蔓终于将她枯草一样的头发洗了。
水氏让她坐着,再拿干净的布给她擦干。想起她更衣的时候、一身的伤,真是可怜。
山里虽然清贫,但还没这样过。也没饿成这样。
就算是神医,她还是可怜的。水氏打算好好弄些吃的。
男人牵着驴过来,和小儿子似得。虽然他小儿子、一早就出去玩、玩到这会儿回来等吃的,都不知道奶奶发生了什么。
小孩六七岁,穿着破旧的衣服,长得挺壮实挺憨,手里拿着一个小篮子,里边是新鲜的毛栗子。
野蔓看他手被刺扎的,一点不在意。再看这驴,养的挺好。
野蔓看着挺喜欢。老祖坐过飞舟、飞剑,坐过飞机、开过超跑,骑驴是头一次。
诗思在灞桥风雪驴子背上。
这不是一个人骑驴的事儿,当一个人红了,就会有一群模仿。
这山村、不用顶风冒雪,但有一头驴,诗意更浓了!
少年郎拿着纸笔来,看神医穿着他衣服,竟然是另一种味道。
这是他以前的衣服,小了,留给弟弟以后穿。
神医小小的,比他弟弟大不了多少。但是,有种那个豪放、名士风采!
少年郎也说不清,这虽然是裋褐,可见穿什么并不重要。
野蔓头发还没干,头上的枯草披散,她手里拿着毛笔,开方子开成了一首诗。小心抓药的抓错了,她重新开。
少年郎读了一年书认了一些字,就看神医写出来的字,好厉害!
水氏看过她儿子练字,大约知道神医的能耐。再看她的手,唉。
水氏没感慨完,就看她拿出一个银锭。
野蔓和水氏说:“这驴不是银子的事儿,但这是它身价。”
水氏咬牙。这驴确实值五两银子左右,神医去了州城不可能再还回来。
水氏交代大儿子:“你去县城,顺便办个市券。”
少年郎激动:“那不得三五钱银子?”
野蔓拿一串钱出来。
水氏忙要给她塞回去,虽然不知道往哪儿塞。
女孩过来招呼:“吃饭了。”
野蔓点头,她一开始就奔这个吃的:“我吃完睡觉,药抓回来喊我。”
水氏说:“熬药我会的。”
野蔓拿出竹节参,给她看:“这个、你不会弄。”
水氏后退两步,抬手指着竹节参,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老太太看着:“这老药,我不用不用!你留着吧。”
少年郎也瞪大眼睛:“这竹节参、不得上百年了?能卖几十两银子吧?”
老太太哆嗦,她好好的,哪能糟蹋这好东西?
野蔓乐了:“这都给你、也受不起。就用一点。这事儿我说了算。”
老太太不甘心:“我我可以不吃的吧?”
野蔓笑道:“山里采的,遇上是缘分。你这病,在心,平时不可激动。以后好好的,等着抱曾孙子吧。”
风吹着她稀稀拉拉、枯草一般的头发,这画风,就野的纯粹。
水氏缓过来、转圈圈:“我也没什么好东西。”
野蔓像老祖宗:“你有一颗孝心。别想了。”
快吃饭。
水氏有孝心,赶紧来孝顺老祖宗。
早饭的小米粥很稀,但有鸡蛋。炒了一盘八月豆。
野蔓没管别人,自己吃的七分饱,爬上丶床去睡觉。
外边杀鸡宰羊都听不见。
羊是没有,但这家完全忙起来。
水氏心狠,杀了三只鸡,姑大难不死,这鸡就自己吃、不用请别人了。
少年郎骑着驴从县城回来,驴驮着大包小包,没把它累坏了。
水氏看着买回来的肉,挺好。虽然去的晚,也就县城能买到这样的。
女孩看着白面,激动,今儿可以吃肉包子!
水氏催着她干活:“有口福了。”
女孩偷偷问娘:“奶奶会好的吧?”
水氏点头,肯定!
姑好了,家里有老人,是好事。
老太太这会儿不做别的,就坐在屋檐下,缝补衣服。
神医的衣服有刮破了,她都小心的补好。
少年郎买回来的衣服,水氏偷空洗了,晾起来。
才买的这个,虽然也一般,就比旧的好多了。
老太太说:“买的就比自己做的贵。下次多扯点布,给孩子都做一两身新的放在那儿,出门也能穿,体面一些。”
水氏点头。
她不会织布,但山上、家里、勤快些都能扒拉出一些钱。
像采药,虽然没采到那么好的,卖价也不高,总归是有。
寻常花钱的地方也不多,只要踏踏实实的过。
一个村妇过来,看着水氏惊奇:“你家怎么了?又是杀鸡又是买这么多东西。”
又一个、离远着些、喊话:“早上听芹囡喊,老嫂子怎么了?”
水氏应道:“我姑早上昏倒了,好在人没事,这不是又抓药、又杀鸡补补?上了年纪,就得小心些,福气。”
远着的那个又喊:“你们姑媳是顶好的,是该杀鸡补补,反正中秋要到了。”
水氏笑道:“秋收前先补好了,比什么都强。”
村妇附和:“生病又花钱又熬人,吃个鸡不算什么。”
又有过来凑热闹的:“老嫂子好福气。”
有人笑道:“大郎要成亲了,等着抱曾孙子。”
山村里、离的都不算近。
大家都忙忙的,八卦一下,轻松一刻,各回各家。
没有人来蹭吃的。要不然老太太病了,来就得带东西,划不划得来又是两回事。
野蔓起来,看这真是诗一般的地方。
水氏端着热水过来伺候,一边问:“怎么样?”
野蔓头有点疼,整体还行吧。
洗了脸,将头发随便扎起来。
既然穿男装,这头发在头顶扎好,再戴一个头巾。
平头百姓,指这头巾直接裹在头上,没别的花样。
不论冠也好、东坡巾也罢,都是闲了搞出来的。
野蔓在头上戴了头巾,把枯草挡了一下。形象愈发体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