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
这是王开醒来后,唯一的感觉。
那种肠胃因长久没有得到食物滋补而如铰链摩擦绞合般的痛感,足以让一个铁打的汉子都要忍不住惨哼出声。
但就在王开喉间一个无力沙哑且凄惨的“呃”字即将更出口腔的那一刻,前方十米处坍塌的烟囱,突然多出一道雄浑宽大的黑衣人影。
好在一道带着焦尾的断木窗横在了两者之间,王开的身子蜷在一处龟缩在两面残墙的夹角下,断木窗恰巧遮住了他的身体。
而他的双眼则正好能透过窗缝看到那个躬身蹲步的黑衣壮汉。
对方蒙着黑巾,没法看清长相。
但黑衣人手中握着的那只蓄势待发的三星连珠寒铁劲弩和那双如鹰鸷一般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街道中心的位置的炯炯双目,足可看出这人的不同寻常。
拍电影吗?
这是王开第一时间给出的判断。
“哨”!
突然,对面百疮千孔的屋脊上传来一声古怪的鸟叫,随即王开便愕然发现眼前的这个黑衣人突然将整个都身子贴在了那座颓倒的烟囱靠里一面,只将劲弩的黝黑箭头悄悄向外探出少许。
黑衣人与颓倒的烟囱好似融为了一体。
这个群演也太过专业了吧?
王开做的本就是替身演员的职业,自问像黑衣人那般精湛的手法和到位的眼技,自己达不到。
古怪而急促的鸟叫应该是示警暗号,偷袭者很明显还不只他一人。
就在对面屋脊上掩藏的偷袭者发出警示后不久,一阵马车声便逐渐从不远处的街道外传了过来。
以王开将近十年的替身演员经验来看,他们的这场戏演的应该是一场街头偷袭的桥段。
就是不知导演和摄影师在哪?
过了片刻,马的嘶鸣已变得非常清晰,王开甚至能听到车轱辘摩擦地表的“嚓嚓”声响。
他知道,马车已经即将要进入这片街道的中心,同时也就意味着步入了偷袭者的包围圈内。
终于,一匹红棕骏马拉着一辆四周被华丽精致的卷帘密封的古铜色马车逐步映入了王开的视线。
“吁!”
但还未等马车进入街心,马车主人却骤然发出一声好似天籁一般的清喝,让骏马人立而起,霎间顿住其前进的身形。
“嗖!”便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对面屋脊上倏然发出一道黝黑的乌光,直取红棕骏马的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骏马即将被乌光穿透颈项,蓦地马车内传出一声冰冷的娇喝。
一条七节长鞭陡然间如灵蛇般自车厢内迅疾探出,闪电出击,“啪”地一声在乌光距离骏马咽喉半尺处击中来物,险之又险地将其卷起倒甩了出去。
乌光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高速撞上对面的屋脊,“蓬”地一声炸出一块方圆半丈的坍塌。
不对!
王开差点没惊呼出声。
那块屋脊被长鞭击塌后,分明没有烟雾,足可见并不是拍戏武侠剧现场常用的火药爆破,而更像是战斗者所造成的真实现场。
那藏在马车内的是谁?难道是剧场请来的武术大师?
躲藏在屋脊后的偷袭者闷哼一声,再无遁形,身子凭空跃起,转身拔剑一气呵成,脚尖借坠势疾疾点在街心的青石板上,整个人顿时又如倒葱一般斜刺里激射马车而去。
空飞的当口,长剑被黑衣人挽起无数道耀眼的剑花,如虎剪豹扑,又似蛟龙盘旋,云中雾里,一时竟让人无法判断攻击的真正目标。
好快的剑!
王开心下骇然,但更让他震惊的是,对方竟没用威亚,而是就那么凭空掠起的……
该死的!
这里究竟是不是拍摄现场?
王开额头惊出一身冷汗。
“嘶!”
首先承受不住的居然是那匹红棕骏马,在黑衣人磅礴如怒海春潮的庞大无匹气势力劈之下,骏马一声嘶鸣,前蹄蓦然蹬地,长颈抖地向旁奋力一扭,“嗤啦”一声竟挣开缚颈的缰绳,迈开四蹄,亡命奔向荒废的古镇深巷。
“孽障!”车内人一声怒喝,然而却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爱驹落荒而逃。
座下四围檐壁镶满玉石的华贵銮车被红棕骏马的突然发疯扯带的一阵晃摇。
恰在这时,黑衣蒙面人的剑也已刺到。
“蓬!”
终于,面对黑衣蒙面人凌厉无比的杀机,车内人再无法于瞬间失衡的华丽马车里静坐,破开车厢倒扣的皇冠型顶蓬,明艳的娇躯破厢而出。
流彩飞凤,碧波仙子,王开直觉眼前一道好似九天玄女的绝美身姿刹那间划过,流云飞袖,水彩绿裳,摇曳生姿,艳冠芳华。
“叮”,风华绝代的仙子手中舞动如灵蛇蛟龙般飘逸灵动的七节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诡异角度玄之又玄地点中疾射而至的剑尖,发出一道金属交击的清鸣。
精钢铸造的宝剑居然抵不过柔软的长鞭,黑衣人长剑脱手,“哇”地一声仰天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踉跄后退了十几步。
直至脚跟抵在了这座后沿贴身掩藏着手握三星连珠劲弩蒙面黑衣人的断烟囱前才堪堪顿住,不过却似被刚才二人剑、鞭相击的大力撞成重伤,浑身摇摇欲坠,就像随时都要不支倒地。
水彩绿裳好似碧波仙子的绝代佳人单手提鞭,另手抚弄额前的几缕乱发,裙裾随风摇摆,长袖善舞,莲步轻移,犹如闲庭信步般缓缓向重伤的黑衣人踏来。
这个时候,王开才终于看清了她的正面轮廓。
柳叶凤眉,丹唇皓齿,冰肌玉骨,不施粉黛,如羊脂琼玉般的白嫩脖颈上挂着一颗镶着金黄色底坠在耀眼的阳光下闪闪晶莹的玉吊,微抬而撂动刘海的左手戴着一只湛蓝如碧海的华丽手镯,裁剪的异常合身的宫装水彩纯绿拽地长裙。
纤腰如束,高贵典雅,芳华绝代,艳冠古今。
绝代佳人沁人心脾的天籁仙吟再度自空旷而荒颓的古镇响起,却是说不出的冷漠冰寒道:“藏剑阁的司空老阁主真是慷慨,居然肯亲手葬送掉自己最心爱的六弟子。难道他就不怕百年之后再也无人为他送终吗?”
说罢,纤纤玉手缓缓将手中那条七节蛟龙筋制的长鞭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