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居楼门前,马车停了下来,正在堂内招呼客人的伙计见到驾车的寒策,立马迎了上来“小人正奇今晚怎的月光如银,分外美丽。原道是寒策公子和云公子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呀!”
寒策跳下马车,对着店伙计的谄媚嘴脸无比嫌弃“废话那么多干甚?既是知晓云公子前来,还不速去叫你们老板娘出来。”
装潢古朴却不失讲究的大厅里,每个桌子上都摆了一盏圆灯,柜台处还摆放着一只银色圆盘,里边堆满了水晶白皮月饼,厅内只有两三桌客人在喝酒吃菜。
“哎呦呦,不知云公子深夜大驾光临,请恕丽娘子有失远迎呀”女子的朗笑声自屏后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位身着红纱裙的浓丽女子自屏后迎来,狭长妩媚的眼睛里蕴着久混于市的精傲。
寒策站在云息泽的身边一脸鄙夷“丽娘子,你何时学会了这般油腔滑调,怪恶心人的”。
“瞧你说的,主要是丽娘子我看见云公子前来过于激动了”丽娘子嗔了一眼寒策,便扭着腰肢眨着媚眼向云息泽靠近。
寒策剑柄一横,挡住丽娘子,咧嘴一笑,毫不留情“停,你可打住,我家公子并不喜欢脂庸脂俗粉何况还是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
丽娘子听完并未生气反而笑的愈发妖艳“寒策,就你这张嘴,我要是寒小姐,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看上你。”
寒策脸色一白,显然是被踩住了痛处,梗着脖子“我的事儿不用你这个妖艳的老寡妇多管,你也不比我强到哪去!”。
“寒策,休得无礼!”云息泽轻斥一句,用眼风扫了两人了一眼,大厅里的吵骂声戛然而止。
寒策更是脖子一缩,将夜南星推到云息泽身边,清艳灵媚的少女含着细腻的甜笑站在云息泽旁边,因着体态纤瘦,少女越发显得轻灵乖巧,两人站在一块儿才真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对璧人。
丽娘子看到此景呆愣了半刻,旋即反应过来,扑到夜南星跟前仔细端详“这位小妹妹是?”
“我名唤南星,被云公子途中所救,丽娘子安好。”夜南星举止大方,率行了一礼。
“哎呦呦,南星妹妹这般乖巧知礼,叫丽娘子心里欢喜的很。”丽娘子回了一礼,对着夜南星抛了一个媚眼,随即又跑到云息泽面前“不知公子让我怎么安排南星姑娘?”
“留在楼里你先照看几天,如何?”云息泽说这话明明是给丽娘子听却在末尾转身看着夜南星,目带询问之意。
眼前的公子身长如玉,温润有礼,眼里始终蕴含着清明的柔光,就这样被看着,思绪仿佛被一阵清风裹挟到了清谷山涧,涧有微风袭面,天有明华月光。
待夜南星回过神来时,寒策站在一边对她挤眉弄眼,神情戏虐。云息泽转身离去,面上也闪过一丝短促的笑意。
“南星敬谢几位恩情”夜南星再次屈身行礼,弯腰露出的后脖颈处偷偷现出一抹微红。
丽娘子瞥见那一抹微红,眼波流转,忍不住打趣“南星妹妹还会害羞呢?可真是知礼有趣的人儿,且随姐姐来吧。”
仙居楼是皇都城里最大的酒楼,平日里座无虚席,且来的客人非富即贵,丽娘子为人热情能干,机敏善变,早年丧夫后便一人带着幼子来到皇都,凭借一人之力将仙居楼打造成最受欢迎的酒楼。
这天下午,寒策找到夜南星“南星姑娘,公子还有它事要离开此地,临行前公子让我转告姑娘,丽娘子很喜欢姑娘,想要姑娘留在仙居楼,不过姑娘可自行选择离开。另外,公子还说请姑娘往后无论遇到什么事儿都莫要抱着必死的信念去伤害自己,更莫要自弃,姑娘值得去看了看世间的美好。”
仙居楼的后院,长有一颗丰茂的梨树,八月中下旬,已经入了秋季,上边挂着一颗颗青色幼小的梨果,一名玄衣男子站在树下正对着少女说着些话,待男子走后,少女凝着鸦睫墨眸,站在原地,像一幅定格的画,久久没有离开。
死人确实不能与活人相比,被神注视过的凡人,终究会信奉神。
*
“她什么表情?”马车内,云息泽饮一口热茶,茶气蒸腾间,一双含着柔甜却掩着麻木的眼眸出现。
“回公子,南星姑娘脸上像往常般那样笑,寒策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你能看出来才怪”云息泽低笑一声,这个凡人日常情绪都忍在心里,表面温顺有礼,甜软含笑,实际内心里充斥着一种诡异的纯真,善良又坚韧,对自己狠厉,对疼痛麻木。
仙居楼每日座无虚席,来客谈天说地,喜欢高谈阔论,大声炫耀自己听到的消息。夜南星站在厨房将手中沾了酥油的水晶面皮仔细揉捏成一朵花形,临梓轩蹲在的旁边好奇地问这问那。
“南星姐姐,做完水晶梨花糕会给阿轩吃吗?”奶声奶气的嗓音隐着些许期盼。
“阿轩长的这么可爱,姐姐自是做给阿轩吃的”
宸轩是丽娘子的六岁稚子,虽然年纪小却模样秀丽至极,眉宇间端着一股天然的贵气,男生女相却不显得突兀反倒让人心生喜爱。
“耶耶耶,阿轩最喜欢南星姐姐了”临梓轩抓住夜南星的裙摆不住地欢呼雀跃,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孺慕与欢喜。
这场景实在与中秋节买糖人的一家三口有些相似。
夜南星停下手,捏捏临梓轩的脸蛋,眼里流出片片暖意。
这时,丽娘子走了进来,对着临梓轩不客气的笑骂“去去去,烦人精,别妨碍你南星姐姐做糕点,去后院找冬叔玩去”。
临梓轩对着丽娘子做出几个鬼脸,嬉笑着往后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