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不要！我没有异变！”
队伍前方突然传来凄厉惨叫，将阳光下困倦的人群叫醒。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我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我没有异变！”
人们睁大眼睛看着两个武警架起一个鬼哭狼嚎的男人，往远处走去，直到成为三个移动的小黑点。
“不行！你们不能杀他！”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忽然从等待室里冲出来，朝着他们的方向跌跌撞撞跑去：“不要！你们别带他走！我们不进城了，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砰！”
突兀的，一声枪响。
天边的两个武警同时抬手，向逝者敬礼。
女人在那瞬间静止，随即发疯了一样，跪在地上捂脸大哭起来，黄沙沾染上她乱糟糟的头发，瘦弱不堪的背影丧失了生机，仿佛沙漠里干枯的仙人掌。
“节哀。”武警回到女人身边，心里始终有些不忍：“他是自尽的。”
女人趴在地上哭了很久。
排队的人群里一片死寂。
“喂！该你们了，没看到天快黑了吗？赶紧过来抽血！”
城门口的护士大声催促，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的架势吓到了，后边的男生慢了半拍，他背起熟睡的小女孩，弯腰把板凳捡起来搁进胸前的背包侧兜里。
两个人抽完血进了等待区，里面零散坐了几个男女，检测结果半小时就能出来，现在距离黑夜彻底来临差不多一个小时，今夜至少他们应该是安全的。
男生将妹妹抱上长椅，让女孩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这期间女孩一直沉睡，竟然没有半分醒来的迹象。
屋子里没人说话，似乎是在珍惜来之不易的安心，但没多久一道尖锐的嗓音打破了寂静。
“沈焓！沈焓是谁？！”
门口突然涌进来两个医护人员，身后还跟着两个面容刚毅的武警。
高个子护士喊道：“沈焓！我再问一遍，沈焓是谁？！”
清瘦的男生掀起眼皮，拖着慵懒的调子：“在这儿呢。”
护士瞪了他一眼，像是在埋怨他装聋作哑耽误时间，语气也有点不快：“过来再抽一次血。”
男生在等待室里所有人惊恐的眼神注视下，慢吞吞站起身，公主抱起妹妹走回到窗口，期间还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
“你过来这边登记。”电脑前的护士问道：“姓名？”
“沈熄。”男生耷拉着眼皮，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熄灭的熄。”
“年龄？”
“21。”
“职业？”
“学生。”
护士抬眼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在验证他的话，手下噼里啪啦打字：“你和沈焓的关系？”
“兄妹。”
“她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沈熄像是累极了，连着打了两个哈欠，眼角溢出一点泪水：“祖传的嗜睡症，算么？”
护士头也没抬，又问了几个问题，把人打发走了。
沈熄重新抱着妹妹进了等待室，并收获了一众打量探索的目光。
“小兄弟，她是你妹妹？”有个中年男人忍不住凑过来。
沈熄微微点了点头。
“真好。”中年男人抿了抿唇，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应该勉强算是个笑吧。
“有个亲人在世，实在太不容易了。”中年男人说：“照顾好你妹妹。”
沈熄想拨开女孩汗湿的头发，但右手抖得不成样子，于是悄悄缩了回去，长时间缺水的嗓子十分干哑：“我会尽力。”
过了大约20分钟，刚才去而复返的四个人拿着报告单急匆匆闯进来，这次没有再喊名字，直接动手将沉睡的女孩抢了过去。
男生没做任何反抗，只是声音冷了三分：“我是她亲哥，要人总得交代清楚。”
“你妹妹的检测结果。”护士将检测单递过来，家属总归是有知情权，但特殊时期，他们却不一定拥有同意权。
她说：“简单解释，你妹妹与发生异变的人类基因相似度很高，目前被定义为危险边缘人，需要经过实验室更加精确的检测以及专家组讨论，才能够恢复自由，这是城里必走的流程，请谅解。”
“谅解。”男生将手搭在腿上，似乎没使什么力气，手心里的汗水却打湿了白纸。
他低头盯着手里的报告单，嗓音平静到令人心慌：“我妹妹年纪小，我要求陪护。”
“抱歉，这不符合规章制度，如果您坚持己见，再次表示抱歉，您会被剥夺入城资格。”
“好。”男生放弃谈判，起身将身上的围巾解下来，缠绕在女孩细小无力的脖颈：“请照顾好她。拜托了。”
“感谢您的配合。”
就在此时，钟声敲响，震彻心灵。
“进城！快进城！”一名武警大声吼道：“城门要关了！”
原本平静的人海里像被投了一颗原子弹，世界顿时天崩地裂。
“大家先别动！否则死伤后果自负！”总管医师拿着喇叭喊：“等待室里叫到名字的才能进城！没做基因检测的民众就地解散，趁着夜晚还没彻底降临，迅速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当启明星升起的时候，我们的城门依旧会打开，请大家保护好自己，相信明天必然会到来！”
智能翻译器将这段话同时译成各国语言，夹杂着扩音器细小的电流声响，霎时传达到所有人耳朵里。
“不！不！！”
“上帝！请不要这么残忍！”
“放我们进去！！！”
城门外的人群怎会轻易离去，很快爆发了极大的暴乱，试图趁乱混入城市者就地击毙，枪声不停，恐怖的枪口终究对准了同类。
然而后退便是万丈深渊，血海里淌过来的人深知那般恐惧。
昏沉暮色里，城外的人纷纷如狼似虎，疯狂涌入未关的生门。而大功率电网通满电流，刺目的电光火花时亮时暗，人群如飞蛾扑火般，全部被烧为灰烬。
进了门的人不敢回头看，只是亦步亦趋地战战兢兢往前走，他们心怀侥幸，自己得以保全小命，也终于不用躲躲逃逃，未来一定是光明的。
只有沈熄回头望向门口，入目的皆是扭曲痛苦的画面，想必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随即，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继续迈步向前。
厚重城门“轰隆”一声合紧，将死亡与绝望阻隔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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