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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都府奇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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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镖师和青衣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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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少是非,多财源”。

    云福客栈每日客来客往,迎南送北,也算是个鱼龙混杂,卧虎藏龙之地。

    店家楚尚川经营客栈几十年,每天面对三六九等、贩夫走卒各类人士,自然练就了一番逢人说好话的技巧,面对凶神恶煞的捕快老爷上官夏达,他没有完全实话实说,本就无可厚非。

    其实,昨天晚上,打尖儿入店的,除了薛无影、铁狱刀、秋满星他们三个人之外,还有一群由南到北走镖的镖师和一位身穿青衣的年轻姑娘。

    这是实话,但楚尚川是不可能对着上官夏达说的,说了会给客栈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光是查案都得耽误好几天,影响生意;不说,那你上官夏达一脸骄横,也拿我没办法,你就只能自个费心费力的去查啦。

    楚尚川可不是吃素的,只要明面上能过得去的,就顺水下舟自然过去;不能过去的,那还有老爷楚龙心大将军他们撑着呢。况且他料想着,单纯只是让上官夏达知道云福客栈是楚云少爷的产业,他自然就会多少忌惮一些。

    往日里,这些衙门里的官差们,经过云福客栈的时候,总是会过来寻要一些保护费。这下,从捕快上官夏达开始,大家都知道这是楚云少爷的产业,那么以后那些麻烦的硕鼠小鬼们,就会自然少一些吧,楚尚川这样想着。

    这么些年,少爷从不让他们对外说,哪些是楚家的产业,说要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可是不说,这几年,年岁不好,越来越多的衙差来收保护费,让人交的不值,他心里思考着该怎样将此事汇报给少爷听,不惹少爷生气。

    用街坊们的话来说,在郢都府,和楚云少爷作对的人,楚云少爷光拿银子都能把他砸死。

    不过要说昨晚那一行镖师,说来也是奇怪,他们推着辎重,深夜进店,天未亮就走了。

    走的时候,天还灰蒙蒙的,一行人只在客栈里睡了不到两三个时辰,离开时竟没人看见。

    想他们入店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也悄无声息,甚是奇怪。

    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们说是镖局的人,却没有在辎重上打出镖局的旗号,没有镖局的旗帜,只是随行推着三辆小推车进入到了后院。当他们走进店里的时候,每个人都是一副甲胄兵士的装扮,头戴牛角铁质头盔,身穿铁甲,胸前还额外增加了一块铁板防护,那身行头,少说也得四五十斤重。

    说是押送货物的镖师,楚尚川是不相信的,就这身装备,普通人走不到半个时辰,都累的够呛,别说还长途押送货物。

    当然,他们中间只有一个人不穿铁甲,是一个自称徐善生的中年男人,他一副短衣短褂束发装扮。徐善生告诉楚尚川,他是洛阳人士,在镖局里做管账先生,这次他们押着贵重的物品从郢都府出发去洛阳,自己刚好就借机探亲回家一趟。

    楚尚川听他的话也只是哼哼:“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看你们这身装扮,不是官兵就是土匪,自己才懒得理会。”

    镖师们从推车上抬进来了三个大铁箱子,每一个箱子上都贴着镖局专用的黄色封条,外面还加固着一圈拇指粗细的铁链。到底押送的是个什么宝贝?楚尚川好奇,但是徐善生并不说,他也不好意思去问。

    他对那些穿着铁甲的镖师们感兴趣,于是趁着徐善生去外面和小二安置马匹的时候,他借故和镖师们攀谈。

    楚尚川问道:“各位客官,今天天气有些炎热,是不是需要在房间里,给各位准备一下特制的冰凉洗澡水?”

    鸦雀无声!!!

    这群镖师,竟然无一人理会楚尚川,整齐的呆立着不动。楚尚川以为他们没听见,又问了几声,均无人应答。

    待到徐善生进来时,楚尚川又拿此话问了他,徐善生婉拒:“不了,谢谢店家的好意,我们明天早上天不亮就走,店家的,你赶紧给我们安排好两间房间,让大家休息一会儿。”

    两间房?楚尚川心里乐开了花,不就刚好就有两间房等着入住么?

    楚尚川拿出账册要镖师们登记入住,徐善生借以夜深,明早登记为借口委婉拒绝签名。楚尚川故意脸上露出很是为难的神情,徐善生是个明白人,当即便从衣袖里掏出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和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了楚尚川的手上,并示意这是店资和封口费。

    为了货物的安全,镖师们通常会住店不留痕,以免被人追踪,这是行业规则,楚尚川明白,并且云福客栈有自己的一本账册,待镖师们走后,他自己将账务登记进去便可。

    他如此这般坚持,也只是想多探得一下,这帮镖师们的消息。因为他留意到,这些人彼此之间,也不说话,不交流,甚为奇怪。

    不过,开店就是为了做生意,楚尚川没有执意盘根究底,他将这伙人,直接安排在了秋满星他们已付的那两间房里。客栈经这一笔生意,妥妥的赚了超好几倍的钱财。

    楚尚川亲自带着这些人上了楼,进了房间,他站立在房间里哈着腰,等待着,想看一看这些人脱下头盔后的样貌,但是那个徐善生却一脸笑容,挡在了楚尚川的面前,笑着问道:“店家,你还不去歇息?”

    楚尚川只得连忙哈腰点头,告别退去。

    在关门的时候,楚尚川从缝隙里看见,那些镖师们直接和衣躺在了地上,铁甲头盔并没有脱掉,他们将大箱子围在正中间守护着。

    至于那位青衣姑娘呢,楚尚川一早醒来的时候,就没瞧见她,本以为她离去了。但是,刚才在人群中忽然又瞥见了她。她一直站在门外的围观群众之中,于内圈之外,冷眼看着官差们在店里忙里忙外的搜查。

    昨天晚上,她是何时入店的,这个还真不好说。

    夜晚官府的宵禁,只能管住小老百姓,是管不住这些江湖人士的。

    不都是这样说嘛,锁链锁不住小人,锁链只会锁住君子。

    官府颁布的禁令,细细想来,可不都是针对某一城普通百姓的嘛,这些闯荡江湖的人,到处行走,哪里知道今天这个府颁布什么政令,明天那个府又颁布什么政令。

    江湖儿女,天高地阔任潇洒,爱恨情仇任自由。

    楚尚川由衷的感慨,这种生活太令人向往了。

    镖师们入住,小二将他们的马匹牵入马厩后,客栈就打烊关门了。

    楚尚川和小二夜里守店,他们睡在大堂侧面的一间内屋里。

    当天下半夜的时候,一轮明月高悬在天空,云福客栈的房顶上,忽然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楚尚川虽然自认为武功不高,但耳力确实不错。屋顶上走人这等声响,旁人听不得见,他的一对招风耳还是能听得很清晰。所以当他躺在床上,一听到屋顶上有些响动的时候,就立刻从内屋的密道,去到了后厨所在的屋子。

    后厨与前面的客栈是分开的,两下之间隔着一个场院,院子里种着七八棵枣树,枣树正长得枝繁叶茂,刚好遮挡着后厨,所以人躲在后厨房顶上,就像有一个天然的屏障。在后厨屋顶,楚尚川能清晰见到前院和客栈房顶上的一切,而反之,从前院和客栈的房顶看后厨的房顶,则什么也看不清楚,一片漆黑。

    在客栈房顶的屋脊上,一名女子执剑凌然于清冷的月光之下,剑上寒光闪闪,衣袂迎风招展。她身形高挑瘦削,衣服在月光下呈现暗黑色,看样子不像是夜行衣,似乎是件颜色深重的衣服。

    姑娘对面站着三个人,在月光下,楚尚川能够瞧得清楚,是二楼最里间屋子的三个人。他们踏檐顶而立,分站成三角之势,各自擎着武器。

    现在结合画像想来,那个叫做薛无影的人,手里拿的是一条长鞭,叫铁狱刀的人,手里握的是一柄大刀,而那个叫秋满星的人,手里拿的是一柄毛笔样的武器。三人姿态各异,做好了随时迎击的准备。

    楚尚川本打算看看热闹,但双方各自久站对峙,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等了好一会儿,因为岁数大了,困意袭来,夜里的天气,还有点清冷,他就直接跃下房顶,回柜台里的内屋睡觉去了。只知道自己躺下眯顿了没多久,就听到客栈的柜面被人用剑柄重重敲击了一声。

    他披衣出来一看,烛火之下,一位身穿青衣,容颜美丽的姑娘立于柜台之前。

    当时,楚尚川刻意的朝客栈的大门口看了一眼,店门是紧紧关闭着的。

    这姑娘,竟然不是走正途的。

    青衣姑娘用剑柄指了指柜台上面,楚尚川看见,柜面上躺着一锭一百两银子,他立刻会意,这是要住店来着。

    江湖多奇人,楚尚川见怪不怪,只要是生意,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只要他们不是过来抢劫夺财的,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奇怪客人,楚尚川都一律接受。他当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笑呵呵的收起了银子,立刻执灯带领姑娘,上了三楼的天字号上房。

    这一晚上,因为镖师们先入店休息,刚好六个人,只要两间房,楚尚川便将他们安排在秋满星白付的那两间房里。而姑娘这一锭银子,足足可以包住天字号上房一月有余,姑娘家的,也爱干净整洁,一般不喜欢与臭气熏天的汉子们住在一起,所以楚尚川自然就给姑娘安排到了三楼的天字号上房。

    在上楼的时候,远远的,楚尚川听到打更人敲击了三下锣,时辰应该是寅初了。

    楚尚川手里端着一柄烛台,把姑娘领上三楼,在一间门上挂有“楚庄王”的门牌前停下,他本想推门进去,但姑娘的剑,一下子就挡在了门口。

    这意思就是,让他不要进去。楚尚川明白,便把烛台递交给了姑娘,说了声:“客官,您好好休息。”然后,就转身下楼。

    下到二楼的时候,楚尚川刻意绕到那三间房门口巡视了一下,在镖师们的两间房里,他听到的是此起彼伏、绵延不绝的鼾声,在秋满星他们那三个人同住的那一间房里,虽然不是鼾声如雷,却也梦呓不断,叨喊着打打杀杀之类的话。

    说他们酣睡,楚尚川当然不信。

    这些江湖人士,晚上睡觉都是半睁着眼睛的,谁知道他们是真睡还是假睡,楚尚川在心里哼了一声:“刚才你们三个,不是还在精神的在屋顶上决斗呢,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

    楚尚川哼了一声,回到了楼下,继续做着自己的美梦,直到天明。

    后来店小二开门送走镖师,清扫庭院,烹茶迎客,自己竟都全然不知。

    只是再到后来,只听得寂静的清晨之中,小二的一声惨叫,将楚尚川从睡梦中惊醒,他赶紧披衣起床,循声奔上楼去。

    只见小二瘫坐在二楼的走廊处,面如死灰,尿已失禁,地上流了一地的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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