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大吕立时拍头晃脑,自恨不已,忽而道:“唉!这说来倒是怪我。我原想杀的,到飞龙身上才想起,今日忘了带刀。我那刀应是放在灶台西侧的柴堆上,若是不在,便应该在里间酒橱的抽斗里。若还不在”
他一处一处的说下去,楚百年和乔黑达互看一眼,都觉得这人必是真疯。要不然,怎会看不出众人要杀他报仇?
谢德天忽道:“少帮主!凭他真疯假疯。听他啰嗦做甚?只管杀了!”
旁边一人道:“对!杀了!杀了!”
庄大吕急道:“我知道是你们杀的!可那龙胆是我的。你们且借我刀用用,我刨出龙胆就还你们。若用手去撕,可吃力得很。”
谢德天冷笑道:“借刀?好说,便在这里。”他说着将手中钢刀缓缓递出。
庄大吕亳不怀疑,伸手来接。谢德天手腕一抖,刷的一刀,向庄大吕脖子砍去。
庄大吕大惊,一扭屁股,身体骤然低下,竟轻松躲过了这飞快的一刀。跟着手脚并用,忽的从楚百年身旁爬出,停在五步之外,口中叫道:“你诓我!我不信你了!”
谢德天大怒,飞身上前,挥刀砍向庄大吕肩膀。庄大吕又是一窜躲开,道:“不借就算了,干嘛砍我?我回去取自己的刀再来。我不借了,还不行么?”
谢德天不容他说完,猛招连出,瞬间连砍十余刀。庄大吕不住后退,东倒西歪,却未伤到分毫。
楚百年心下大奇,暗道:看他避让笨拙得很,怎的却总能避过?难道他真是装疯?
当下放了刀,瞅个间隙,右臂划个虚势,左掌闪电般从下向上一掌,向庄大吕下颌击去。
这是麒麟掌第三手“寒麟出水”。掌虽刚强,却带着绵力,若被打中,不但下颌受损,余力直透脖颈,立时震碎对方脊椎。
庄大吕见他一掌打来,身体陡然向后摔倒,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脚举起,原地一转,既踢开谢德天的刀,又躲过了楚百年的掌,只是难看无比。口中道:“你们都欺负我?这可不好,我不要龙胆了。我走了。”说罢翻身一爬,竟然窜出数米。
楚百年众人一呆,都没看清他是怎么爬的。只见那皂色身形翻出城墙向下爬去,速度奇快,活像一只断尾的壁虎,转瞬间已没在山谷林叶之间。
众人面面相觑。楚百年向乔黑达道:“乔大哥,他这是什么武功,怎会这般怪异?”
乔黑达叹口气,摇头道:“我也未曾见过。只怕这人功力远在你我之上。”
谢德天气得把刀一扔,做色道:“若是一起上,未必就跑了他!帮主因他而死,你们看得明明白白,见这厮装疯,便袖手不管。帮主是我一个人的帮主么?”
乔黑达大怒,喝道:“谢德天!若不是你抢了人家的马,使者怎会来此?使者不死,帮主怎会急着杀飞龙?罪魁祸首应该是你!”
谢德天勃然变色,冷笑道:“笑话!方才不是你冒失出手,逼得帮主救你。我看帮主也未必中招。”
楚百年见二人相争,赶忙道:“两位哥哥!事已至此,相争又有何益?”他看了远处楚怀恩尸身一眼,眼眶霎时濡湿,对众人道:“父亲为人如何,想来各位都清楚。我虽德浅功微,实承望各位念在往日情分,能同心协力,还望各位不弃。”
谢德天咧嘴一笑,道:“少帮主何必如此说?老帮主对咱们够意思,咱们自是推举少帮主当家。若这事还有不服,老子第一个宰了他!你安心做帮主,领众之人督个令行禁止,哪个不服,自有门规处置。承望二字,岂是帮主对下面人说的?”
众人都不言语,显是不愿附和谢德天。
楚百年道:“有谢三哥这句话,我就更安心了。”
谢德天心知众人在等乔黑达表态,心中不服,冷笑道:“方才我见乔判官使了招麒麟掌,必是老帮主偷偷传的。哼哼!乔判官当真用得不赖,险些被飞龙吃了。”
乔黑达大怒,道:“若不是那疯子,方才一掌已毙了这畜牲。你这么说,是笑我使得不好么?待我领教一下你的高招如何?”
谢德天道:“我哪敢笑你的麒麟掌?只叹老帮主信错了人。偷偷传你,紧要处却当不得用。”
楚百年见二人又争起来,心下大急,道:“二位哥哥!父亲尸骨未寒,都少说几句吧。”
谢德天道:“哪个愿意和他废话?他是首座判官,老帮主偏心传他,我等只有瞪眼的份,还能怎样?少帮主不让说,我便不说。先走了。”言罢气呼呼的走下城墙去了。
楚百年望着谢德天背影,也是无可奈何。
乔黑达低声道:“少帮主,此人狼狠无情,抢马又犯门规。如今帮主新丧,帮中人心不稳。须提防他趁乱闹事,不如早早除了,免除后患。”
楚百年一惊,转头道:“乔大哥说哪里话?父亲向来知他性子直,便是当着父亲,他也是这样说话。如今宗门寥落,哪能一言不合,就劝我杀自家人的?”
乔黑达知楚百年误会,却又无法解释,只得躬身道:“少帮主仁义,乔某日后不说便是。”
当下众人破开飞龙肚皮,将楚怀恩半截残尸取出,同上半身合在一处。楚百年跪在地上又哭了一阵,这才合上楚怀恩双眼。
楚百年久久望着父亲面容,心下悲愤无比,恨恨道:“爹爹放心。孩儿定苦练武功,复我东门宗往日威风。”
当日楚百年在宅里起灵堂,安排葬礼不提。
却说东门宗里有个泼皮门房,名叫徐二斗。这人五短身材,容貌粗鄙,平常练武稀松拉胯,最爱纠和同气喝酒赌钱。只因出得一手好千,他老婆又能供养招财邪鬼,自是赢多输少。
他与杀马的宋七因是赌友,常以兄弟相称。可到了赌桌上,赢起宋七钱来却毫不手软。宋七好赌成瘾,帮里发下月钱,必兴冲冲叫上徐二斗众人赌上几日,直到输个干净,借债无门,这才气恼着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