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昀说了半天,却得到她这么一句不痛不痒、冷冷淡淡的回应,那没什么起伏的语气甚至都听不出她到底是瞧见过还是没有。
莫昀只觉得自己卯足了劲却一拳击在了棉花上,他嘴唇动了动,脸色都绿了。
陆时开忍不住又“噗嗤”笑了一声,这世上能让莫昀吃憋的人除了他,又多了一位。
但他旋即又想到自己似乎也是被她捏得死死的那位,就突然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了。
莫昀瞪了一眼陆时开,心道这祖宗到底是哪一边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绪才道:“可是那蟒蛇起初对我们穷追不舍,到了姑娘这屋子前就停住离开了。姑娘可知是何缘故?”
莫昀此时看她的眼神并不友善,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少女眉头微微一拧。她一贯是淡淡的,鲜少有情绪,如此表情,显是十分不耐。
她泠然道:“若是你们不相信我,即刻从此处离开便是!毋需多言!”
莫昀被噎了一下,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立时就噤了声。
“哈哈哈……”
陆时开倏然大笑了起来,对莫昀道:“我今儿总算明白你为什么三次赴京赶考都落榜了!”
他心道:莫昀这厮,虽然心思细密,可有时候太过较真,也太迂腐!说得直白些,就是为人处事不够圆滑,没有眼力见儿。这样的人怎么当得了官?
就说人家姑娘吧,不顾自己名节,好心好意收留他们,还给他们吃食,临了还备受怀疑与诘问,这谁承得住?
何况,都已经验证了人家并非妖魔鬼怪。一个人,难道还能比外头的蟒蛇可怕?就算再有疑虑,也得先放肚子里,而不是当面质问!这不,人家都生气要赶他们走了。
莫昀听他提及自己的伤心往事,原本还只是青白的脸登时黑如锅底。
陆时开则伸手一指莫昀,对那少女笑道:“姑娘,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呀,没别的毛病,就是心上缺了个眼儿。还有……”
他走近莫昀,原本指着他的那根手指就抵在了他的太阳穴。
陆时开笑得愈加贱兮兮地:“他这里一根筋的!”
莫昀嘴角抽了又抽,这回倒是识趣地闭口未再多言。想来,少女那句“从此处离开”对他的威慑力确实不小。
也是,这少女虽说可疑,怎么着也不会吃人吧?外头那东西,怕是只要他一出去就尸骨无存了。
陆时开在她面前晃悠,少女下意识又看向他腰间。
陆时开就算再粗枝大叶,也发现了古怪,便问她:“姑娘,你对我这剑感兴趣?”
谁知那少女不答反问:“这是你的剑?”
这话问的算是很不礼貌了,不是他的,难道还是偷的不成?
陆时开一愣,却也不以为意,因为这剑还真不是他的!至于是谁的,他也搞不清楚,约莫是他家老祖宗的吧?
于是,陆时开便回道:“这剑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
“老祖宗?”少女沉吟片刻,又问道:“你这位老祖宗名讳如何称呼?”
陆时开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常宁真人。呵呵,我估摸着你没有听过他的名号吧。”
果然,少女听了这个名字,似是凝神思索良久,终是无果。
但她心底那种异样的感觉却始终萦绕不散。瞧见这把剑,她便会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什么重要的……人。
她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谁剜了一块,有些胀胀的痛,更多的是彻骨的悲怆。
可为什么她就是想不起,越想越是头痛,她颇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喃喃道:“我不记得,我想不起来……”
陆时开了然道:“姑娘,别着急,你记不起是正常的。这世上听过这名字的恐怕没有几个人。”
他说完又在心里补了句,不是没几个人,或许,知道的都在这屋子里了。
可他并不知道,少女所说的不记得、想不起,并不是指常宁真人,而是她心里失落的一部分。
须臾,少女平复下来,神色恢复了惯常的冷淡。
她转眸瞥了陆时开和莫昀一眼,无甚波澜道:“你们想留下来也可以,只有一事……夜半三更,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声,更不准离了这屋。若是做得到,我保你们平安离开这树林。若是做不到,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很难说了。倒不如此刻便速速离去!”
陆时开赶紧道:“做得到,我们绝对乖乖待屋里睡觉,不出一点声响。”
废话,怎么着,先留下再说。
“呵!”少女想起他们方才对她的怀疑,冷笑一声:“你们倒也不用害怕,林子里半夜有野兽嚎叫其实也算常事,我已在屋外洒上了驱赶野兽蛇虫的药粉,它们不会靠近这里的。”
莫昀闻言面皮有些发紧,心道:难怪那蟒蛇不敢靠近,原来竟是如此,看来他是真的误会了她。
是夜,陆时开和莫昀就在茅草屋的地板上将就着睡着了。
三更时分,当陆时开悠悠睁开双眼时,一旁的莫昀还睡得很沉。
他是被吵醒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腰间的那柄仙剑。仙剑此时周身灵光幽幽,剧烈地震颤着,发出“嗡嗡嗡”的响声。
这响声在普通人听来很轻,在修仙之人耳里却是振聋发聩,十分刺耳。
仙剑有灵,它这般嗡鸣定然非比寻常。
陆时开下意识往那少女的竹榻上看去,却是空空如也。
他心下就是一沉,她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