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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洗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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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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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艘画舫在湖心自横,微风荡起的层层水纹已经再无法带它漂出寸许,夕阳洒落在湖面上,将一对璧人的影子打的散乱。船头,女子冰肌玉骨,面色姣好,安静依偎在男子的怀里,杏黄色的纱裙随风摆动。男子着一身绛紫色暗花长衫,目光平静如水,背一柄古朴长剑,剑在鞘中,却仿佛有剑芒呼之欲出。

    “他背上的剑,锋芒依旧啊。”一精神矍铄的老人站在画前,指着画中的男子,“倒是他……”老人摇了摇头,将手撤回,背于身后,悄无声息地将指尖的血痕抹去。“倒是他,锋芒比剑更盛啊!你们自以为困了他半载有余,其实只是他倦了外面的争斗,躲个清闲罢了。”“师祖,你是说,他其实是自愿待在画中的?”首座的青衫书生说话中气十足,但是眼中明显有了惊疑之色。“把阵散了吧,你们师兄弟也该歇歇了。我这件法宝,连他的剑都困不住,更何况他这个人呢?”老人嗤笑一声,对身后十二座的弟子摆摆手,遣散了众人,略一整衣衫,对墙上的画抱拳施礼:“陆公子,老朽叨扰了,可否出画一叙?”随即将手一挥,却见画中风起,夕阳徐徐坠于山下,船头男女转身回舱,然后日月星斗各自交替,雨落了几场又迎来白雪……画中天色又亮,男子掀开帘子走出船舱,一步越过船头,踏波而行,身影愈来愈大,恍惚间一阵光亮,如剑芒闪过,却不曾见他有任何动作,已经站在了屋内,与老人对向而立。

    男子虽从画中走出,却一如画中模样,脸庞棱角分明,眉梢如剑,目光少了些温柔,如挺拔的身形一般坚毅。他躬身抱拳:“末学后进陆鸣,久闻茅山道门应老先生大名,借贵宝避世半载,未曾见礼,还望海涵。”“久闻是多久?十年前你刚出道,仗剑闯我茅山九峰二十六洞抢人的时候?还是再早些,陆月城教你练剑的时候?”老人呵呵一笑,“耽误你刚刚又刺我一剑了吗?”陆鸣干咳一声,欲言又止。“你爹本事不大,倒是教出了你这么个好后生。陆鸣,多好的名字,遇不平则鸣!你呢?出江湖以来,你就是最大的不平!你爹本事没我大,学问却强我很多,人品我更是佩服,看他的面子,我才没直接困死你。”老人自行落座,“我不背剑见我,是敬我,还是怕我?梅子呢?怎么不出来见我?”

    “剑……”陆鸣支支吾吾,随即转身入画,有细语从画中传出,“剑掉湖里了,我不会水。”片刻,陆鸣搀女子出画,却见女子面容依旧精致,只是换了一套大红色长衣,披了一件狐裘,再细看,小腹已有少许隆起。“梅子见过应伯伯。”女子微微施礼,面容带有些许娇羞。老人正在忍笑,见二人从画中出来,略一愣,随即面露慈态,起身欲搀扶女子,又一时不知所措,只是连连念好。“爹娘去的早,全凭您老养育我长大,多年未见,却……”梅子看着老人,眼角起了泪花,“梅子不孝。”“说这些做什么?”老人示意二人入座,“你爹是个混人,文不成武不就,还是个酒鬼,偏偏对你娘好的不行,你娘哪哪都好,就是眼光差了点,下嫁给了你爹……”老人回忆起来,“你出生的时候你爹让你随母姓,叫什么梅子酒,好歹被我抹去了酒字,你娘产下你后大病不愈而亡,我这个弟弟把你托给我就殉情去了……哎,说这些干嘛。倒是你随你娘,眼光也不行。”陆鸣正扶着梅子坐下,却不好意思给自己找个座位了,老实站在了梅子身后,扶着她的肩膀。

    “其实这么些年来,很多事,你做的没错,这个江湖,死气沉沉的,早该闹一闹了。”老人自顾自说着,“只是有些老家伙见不得你这么闹,所以才一直有人找你晦气。半年多前还搞了个什么‘破剑者’联盟来围杀你。联盟里也有我门下的人,是我安排去的,不过他们并不知我本意。其实这画江湖我花了不少功夫去炼制,大可保你于危难之中,可是我也确实小瞧了你,嘿嘿,没我帮这个忙,你可能已经破了他们的联盟,去找老家伙们的晦气去了吧……”老人看了看陆鸣,随手把挂在墙上的画招到手中,伸进手去抓了几下,掏出一把长剑,又一把,然后第三把,“哪一柄是你丢的?”“都是。”陆鸣不假思索,“还差个剑鞘。”老人一时语塞,继续伸手在画里摸索。“剑名碧落,曾是家父佩剑,三年前被一位阵法大宗师赠了份玄机入剑,可以一分为四,右手持剑一柄,御剑两柄,左手持剑鞘,磨剑用。”陆鸣解释道,“但是日常对敌不分开用,鞘都可以不出。”应老终于摸出了剑鞘,拿在手里端详着:“阵法大宗师?谁不知道我就是这天下阵法第一宗师?别说一分为四,一分为千百又有什么难度?拔剑出鞘也算两分吗?你在哪碰到的江湖骗子?这剑鞘……你说的大宗师,你可知道他的名字?”老人好像发现了端倪,拿着剑鞘站了起来,不由得失声问询,手眼却并未离开剑鞘分毫。“他说他是江湖中一根随风漂泊的老朽木,姓亦。”陆鸣手中三剑合一,迈步上去,将剑递给应老,“您认识他?”

    “亦冗木……”应老接过剑,归剑入鞘,长叹一口气,“能得到他的馈赠,是你莫大的机缘。他的阵法造诣和炼宝水平,都比我还强一点儿。不过江湖中,见过他的人,实在太少了,即使提起来,也都讳莫如深。”“他的剑,也比我强一点儿……跟他比剑,我输了半招,然后就稀里糊涂收了他的馈赠。”陆鸣略有些疑惑,“那老先生有趣的很,也怪异的很,见面三句话便打,打完赠剑就走,追也追不上,他总比我快一点儿,我追了三天三夜,力竭昏了过去,再后来就没见过他。”“他跟你比剑?”应老显得十分吃惊,他内心十分震撼,“他找我比阵法的时候我已经是公认的阵法宗师了,那时候我的炼宝还没有扬名,但是我自己知道,我学阵法,是作为炼宝的工具……”当然,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将剑递了回去,“看来,我还是低估你的剑了……也罢,再留些时日吧,等等梅子腹中的孩子出生,嗯,还要几个月?”陆鸣:“还要……大概五个月吧……”

    “啪!”应老反手将画扔到地上,往门外走去,却见那画卷自行飘回墙上挂起,画中画舫正随风飘向湖畔,湖畔,几株腊梅正迎寒怒放。陆鸣牵着梅子的手,怔怔看着应老的背影,然后羞赧一笑,转身要回画里,然后门外传来应老的呵斥:“房子不能住吗?别去我画里!”

    外面起风了,风把房门关的震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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