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玦点点头,道:“那好,你告诉我,屠村的凶手是谁?对方有多少人?兵器多少?武力如何?现在落脚何处?落脚之处地形如何?对方挟持了多少人?你要我的救的人被关在哪里,长什么样子?”
新杨呆住,许久才磕磕绊绊道:“我刚刚说了,这是临时任务,我们也是才刚刚收集到一点资料,具体的情况,我们还在探查,你问的这个,我暂时也还不知道啊。”
明玦再次点点头:“行,那你慢慢查,查好了告诉我。另外有件事儿我想问问你啊,我手里这个令牌,它中间这个塔楼图样是真金嵌的吗。”
新杨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你……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我严重警告你啊,这是执行令,破坏执行令,等同于抗令,等同于背叛!”
明玦懒洋洋的点头示意:“知道了!知道了!你紧张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家所有的令牌都是用黄金嵌图啊,这么有钱的吗?”
新杨翻了翻白眼,含含糊糊的嘀咕:“有钱是肯定的,但那也不是所有令牌都镶金的……行了!”新杨不耐烦的敷衍道:“总之,你要清楚,执行令跟钱不钱的没关系,你不要动歪心思!”
明玦当着新杨的面,故意好玩儿似的抛了抛手里的执行令,自言自语道:“想来也是,所有令牌都镶金,那得费多少钱啊,镶银就够豪气了。要我说,这玩意儿拿在身上容易被抢,弄块全铜的就行了,实惠又安全。”
新杨头疼的不行,胡乱敷衍道:“等你入了阁自然会明白的,现在一时半会的我也跟你讲不清楚,你就当……你未来的主家……有钱任性吧!”
“……”明玦无语片刻,点点头,转身便走。
“你回去了?”新杨愣了愣。
“不然呢?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当然更加什么都不知道了,你们给我莫名其妙的派个任务,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但总不会真的指望我明天就把你们要的人就这么给带回来了吧。”
新杨哑然,眼睁睁的看着明玦离开后,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阁主给一个小孩子下执行令了,见过真人,这令下得倒也……还是太荒唐……”
明玦离开破庙,心下难免生疑。
他把手里的执行令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看,中间那塔楼的图样确实是真金镶嵌。但那自称金瑰令卒的新杨提及执行令镶金一事,说辞含糊敷衍,明显是没打算跟自己解释此事,而且传令的态度也很平常。
这倒是让明玦对手里这块令牌的级别意义有点拿不准。
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几十年过去了,人家改个规矩,令牌换个样式,实属正常。
这两天明玦神出鬼没的,回到家来,免不了又被家里数落了几顿。但他无故失踪的次数多了,每次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家里人对他常常溜出去的行为也就没有以前管得紧了,都以为他只是喜欢独自出去玩耍。
卧房里,明玦在自己房间床底下撬出几块土砖,从里面四四方方的空洞里摸出两把上好的匕首。
这两把匕首,还是他在渔村逐浪山上,从那两帮同归于尽的尸体上收来的。
材质上好,手柄偏窄,刚好还挺适合小孩的手掌大小。
明玦双手灵活的耍了几个漂亮的招式,随手将两把匕首揣进腰里,将撬出的土砖原样按了回去。
踏出自家院子的时候,明玦抬头望了望天色,叹了口气,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他以前从不信命,可如今回过头来看看,才发现人的命运轨迹或许真有不可改变的部分。
比如,前世今生,无论他人生轨迹的起点如何南辕北辙,可到头来,都汇入了同一条道路。
明玦在心里默默的鄙视了自己一番,现在做个事,临了还要纠结感慨一番,说到底,是自己魔怔了。
他一边贪恋重活一世的美好,一边又放不下前世的种种。
前世于他而言,有太多的意难平。
但真正让他至今放不下的,并非是仇恨,而是他前世临死之前,欠下的几条人命。
他最希望好好活着的人,却偏偏为他而死。
可惜!时过境迁,无论是遗憾也好,不甘也罢,他都再没有弥补缺憾的可能。
而今他偶然遇见一个神似记忆里的人,却要忍不住想从他的身上获取一丝慰藉。
在新杨这个令卒到来之前,明玦就想过,帮清平这个神似记忆中的人做点什么。
就好像,帮了他,便算是帮了自己想帮的人,弥补了自己想要弥补的缺憾。
可他骨子里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他甚至很清楚自己的念头有多么无聊而荒唐。
所以,他虽然脑子里有过这个念头,甚至找了刀头那帮地痞打探消息,可就他自己而言,却并没有真的打算付出行动。
或许,这真是天意。
十方阁的令卒固然让人讨厌,但也未尝不是帮自己做了个决定,去做一件自己想做又不想做的事。
想通此节,明玦也不想再过多纠结,不就是救一帮被山匪抓走的村民么,也不算什么大事。就当是日行一善,为这辈子积福吧。
要想救人,当然得先找到人被带去了哪里。
这一点,明玦心里倒是不担心,追踪这事儿他还算拿手。
说起来,这山匪办事儿还是蛮有经验的。
大平渔村被明玦仔细勘察过,从现场的各种痕迹来看,这帮土匪定然不光是为了劫财。
他们先派人堵住村里各个最容易逃跑的路口和容易隐蔽的地点,然后有两个人拜访了里正家,并且大半夜的,里正还招待了这两个人,所以,这两个人和里正是熟识的。
而这两个人去里正家的目的,最大可能是因为某件事而去谈条件的,并且做好了里正若不同意,就屠村灭口的准备。
明玦也在邻村打听了一下,并没有听说大平渔村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倒是在勘察村子的时候,发现村里有一处田地被烧毁的厉害,虽然看不明白到底被烧毁了什么,但这是村里唯一不合理的异常之处,想来,这应该和屠村是有关系的。
而这件事,清平作为村里人,就算不知道,也该有所耳闻才对,可他在衙门告状的时候,并没有提起。
村子被屠之后,山匪劫持女人孩子带走,这一点明玦大致清楚原因。
这些亡命之徒大多没有家室,有机会抓走的女人,多半是带回去泄欲,或者用来生育后代。
抓孩子则一般是年纪较小,十岁以下的孩子。抓回去从小调教,留下得用的,填充队伍。
而会这么做的,只会是长久盘踞一地的山匪,流寇一般都不会这么做。
这帮山匪人数不少,还带着村里的女人孩子,这么多人离开,期间的足迹自然是少不了。
据观察,这村里就两条出村的路,一条是正经的村口道路,一条则是那条被人为掩盖过痕迹的,隐蔽的出村小径。
那些掩盖的痕迹,必然是用来误导前来追查的人。
两条出村的必经之路都没选择,也没有开辟其他路径,那也就只能是走水路了。
大平渔村临海,村民又有足够的现成的渔船供他们使用。
而水路,也是最不容易被追查的,
这帮人既然认识村里的里正,相互也许还有可以称之为交易的事情谈,那劫匪的来处必然不会太远。
并且他们携带着物资财物,押着不少女人孩子,更不可能走得太远。毕竟这些亡命之徒储存不了多少物资,支持不了太多人远行。
那么,想要找到这些山匪,排查的范围就很有限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明玦对出海路线和周边县城、山脉地势并不太熟悉。
所以,他还需要一份这片地域的地图,否则找起来费时间。
在民间,这种地图不太好找,尤其是他们这种小地方更不好找,大部分人字都不认识几个,更别说画地图了。
但是这种东西,县衙肯定要备一份完整的。
如此说来……还得先去光顾一下县衙了。
傍晚时分,明玦从思饮居的后门出来,抹了抹吃得喷香的油嘴。
明爹追出来警告:“小六子,你一个人溜达出来这事儿,我不跟你计较了,你饭也吃了,麻溜儿的给我滚回去,听见没有!”
明玦头也不回的挥挥手:“知道啦,很快回去!”
明爹看着走远的小儿子,无奈的摇头,忍不住笑了,这小子,真不愧是自个儿亲生的!跟自己小时候一样,喜欢一个人到处野。
一路边走边逛,快到县衙的时候,明玦眼尖的瞅见街对面一个熟悉的人影。对方压着脑袋,推着粪水车咕噜咕噜的经过,不一会便穿进了通往县衙后门的巷子。
明玦顿住脚步,很是费解。
清平这身装扮,是想要做什么?或者说他能做什么?
好吧,不管他要做什么,自己正想找他,有些事还得问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