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多久,那位被明玦掐晕的妇人和大夫便被阿娟客客气气的送了出来。
那妇人看见跪在门外的三人先是一愣,随后满是怒容的脸色便缓了缓,朝一旁的阿娟冷笑道:“你家的下人早该好好管教一番了,好歹也是出过举人的门户,遇上这么张狂的人可不能心软!换做是我家的下人这般没规矩,看我不打掉他半条命,那都不配做他主家!”
阿娟也被门外跪着的这一排惊了惊,再听见那妇人这般说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寒声道:“忘了告诉你,方才掐你的人是我明家的小公子,你嘴里那位举人的亲弟弟!另外两位是我明家的亲戚,可都不是你嘴里的下人!还有,刚刚大夫也说了你没事,我们给你的赔偿也不算低,你若是再这样嘴里不干不净,那就别怪我动真格的,好好来和你清算一番你辱骂我弟弟妹妹的事!”
妇人呆了呆,倒没想到方才掐晕自己的少年居然不是明家请来的打手。话说明家生的这几个儿子,无论是从文的还是从武的,瞧着个个都不简单,自己是地道的永州人,着实不应该得罪这样的门户,今天这事儿闹得还真是有点不值当。
这么一想,妇人这气也消了,她踌躇了一会儿,在脸上勉强挂了一丝笑,对明玦三人道:“那什么,也确实没多大事儿,这大夫也看了,钱也赔了,你们就赶紧起来吧,举人的弟弟这样跪我,我还真是受不起的。”
明玦三人:“……”
这人的脸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谁跪她了,要不要这么自作多情!
明玦骤然一声冷笑,嘲讽道:“你当然受不起,不过你也不用紧张,毕竟我们也不是在跪你,所以还要劳驾你让让,别挡在我跟前占便宜,小心折寿。”
妇人闻言,气得脸都白了,可想来想去,还是忍了没发作,只是冷哼着丢下一句:“有些人就是这样,稍微得势便目中无人,有本事就一直高高挂着,千万别摔下来!”说罢,她一甩袖子,气冲冲的走了。
阿娟叹了口气,连忙走过来想要把明玦三人扶起,谁知几个人纹丝不动,任凭她如何用力,也不能撼动分毫。
刘康乾看得好笑,劝道:“阿娟姐别费力了,我们已经练成了绝世神功,你搞不定的。”
阿娟急道:“他跪这儿就算了,你俩这是怎么回事!”
清平笑道:“我们诚心悔过,还请阿娟姐转告伯母,千万别跟我们置气,伤了身体。”
阿娟忍不住跺脚:“罢了,小六今日这事儿干得确实荒唐,他要跪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你俩这大老远过来,都是明家的贵客,再说这事儿又跟你们没关系,陪他在这里跪大街算怎么回事,赶紧起来随我进去!”
刘康乾道:“别啊阿娟姐,我们是跟着阿玦回来的,他不进去,我们进去多尴尬,还不如在这儿跪着自在呢,我可不想进去面对伯母的怒火。”
阿娟好说歹说没用,刘康乾还老跟她插科打诨,惹得阿娟也有些生气了:“我懒得搭理你们,爱怎样怎样,随你们的便!”说罢还真的就转身回去不再搭理了。
于是三人在绣坊门外一直跪到天色渐暗,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这时刘康乾首先撑不住了,改跪为坐,扶着已经麻掉的腿,一脸哀怨:“这事儿我真是干不下去了,太自虐了!”
清平面色奇怪,不解道:“你不会是硬跪吧?”明玦闻言也看过去,目露疑惑。
刘康乾愣了愣:“什么硬跪?难不成还有软跪?”
清平道:“你难道没有运功行气,就这么干跪着?”
刘康乾一脸茫然:“这个有什么讲究吗?我都搁这儿认罚了,哪里还有闲心练功?”
“……”
明玦沉默了一会儿,道:“不是练功,而是运功行气可以活血解乏,跪久了也不会腿麻腿痛。”
刘康乾愕然瞪向明玦,不敢置信的质问:“你也在这样操作?”
明玦皱眉道:“难道这不是习武之人的本能吗?”
清平看着刘康乾痛苦的表情,一脸叹为观止,质疑道:“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从武字地出师的?”
刘康乾怒了:“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两个!反反复复的质疑我是怎么出师的,难不成我还能让人给我开后门?我有这么大脸我还用得着在这儿跪着!?”
清平嗤笑道:“你脸大不大,跟在这儿跪不跪有什么联系?”
刘康乾推了一把身旁的明玦,生气道:“罚跪这种事的技巧,你怎么不早说,合着咱们仨就我一个人是真跪啊!你闯祸,我认罚!?”
明玦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挑眉道:“你刚刚不是说自己错得比我严重么?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连这都不懂?”
“呵!这么说是我活该了?明玦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跟你讲,你这种人我要跟你断交!”
明玦微微一笑,道:“你现在才跟我断交不觉得亏么?好了,你先自己运气缓解一下,实在不行待会儿我帮你,包管医好。”说完他又对清平道:“你带子文去找间客栈休息吧,不用陪我在这儿耗着了,这事儿跟你们真没什么关系。”
清平无语道:“你让我现在去休息,那我这一下午不白跪了!都陪你到这时候了,怎么着也要等伯母出来看看我这可怜样才行嘛!”
突然,刘康乾神速摆好姿势,重新跪得笔直。
清平茫然:“你干嘛?”
明玦侧头看向街道另一头,那里正有一名中年男子和青年说说笑笑的朝这边走来。
刘康乾快速道:“快点姿势摆好!明叔回来了,阿玦,好好表现,你阿娘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的消不了火,先把你阿爹拿下!还有旁边那位是你五哥吧,务必把他拉到我们的阵营!”
谁知他把话刚刚说完,明爹和明咛便走近了,那俩人看见门口跪着的三人后俱是一脸惊讶,明爹看看已经关门的绣坊,再仔细打量了一番明玦三人,最后在明玦有些激动期待的眼神里迟疑开口,问道:“你们是……绣坊的伙计?瞧着有点面生,新来没多久吧,怎么了,犯什么大事儿?你们老板娘待人一向宽厚,还从没这样罚过谁,你们烧她铺子了?”
“……”
明玦默默低头。
刘康乾则面露怀疑,不太自信的垂头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衣着。
清平一脸尴尬,开始打心底后悔陪明玦一起罚跪。
明咛一脸狐疑,把明玦几人看了又看,最后断言道:“阿爹,他们不是绣坊的人,阿娘手底下的人我每一个都认得。”
明爹闻言更加不解,奇道:“那你们这是……”
刘康乾见明玦半天不吭声,暗暗掐了他一把,以眼神示意他赶紧亮身份!
明玦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道:“阿爹,五哥,我是小六,这两个是清平和子文,你……应该还能记得吧?”
“……”
“小……六?”明爹神色有点茫然,手指却忍不住微微发颤:“你……回来了!?”
明咛也怔住了:“你是明玦?小弟!?”
明玦艰难的点点头:“确实是我。”
明爹呆了半晌,似乎对这个消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激动,可眼中却又透出一丝怀疑:“瞧着也……不太像啊!”
明咛显然更加不能接受这个消息,他扯了扯明爹的袖子,附耳问道:“爹,小弟没死啊?”
明玦又沉默了。所以,关于自己已经死了的这个传闻,到底是怎么来的?还是说,失踪等于死亡!?
刘康乾受不了明玦这个磨蹭劲儿,干脆扶着腿站起来,自己开始解释:“明叔,是这样的,我们仨离家后,直接被师父带上了山,然后就开始闭关学艺,这期间完全没机会下山传信,直到最近我们功成出师,师父才放我们下山,这不一下山我们就急着回来看你们,结果一回来就遇上有人欺负明月,阿玦一生气,就掐了对方一下,谁知那女人太弱,一下子就晕过去了,然后伯母就很生气,就罚了阿玦跪这儿。明叔,你看阿玦其实也挺无辜的,还有我俩这陪罚的也很可怜,要不您这就进去跟伯母说说情,让她别生气了,你看我们这么多年没见面了,抓紧时间好好团圆一下岂不更好,所谓一笑泯恩仇,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往事就不要回首了嘛!”
明爹:“……”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被这孩子给绕晕了!
明玦默默抬眸看了一眼康乾,心说这样的人若能如归卧云所期望的那般科考中榜,那才是真真见了鬼了!
明咛盯着刘康乾看了看,突然笑了:“你是刘子文?多年不见,你都长变了,嘴皮子也变利索了!”
刘康乾立刻上前搂过对方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看样子你对我的印象深过你亲弟弟,鄙人真是倍感荣幸!”
明咛闻言,脸上的笑意骤然褪去,他沉默的看了明玦半晌,沉声道:“恰恰相反,我们家这几个兄弟,最令我觉得深刻的,便是小弟了,因为他让家里人操心得最多,上到父母,下到兄弟姐妹,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