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玦接过来,一边拆信筒,一边问柳小月:“你怎么找到我的?”
柳小月得意道:“我去了一趟周郎书铺。周郎告诉我说,他为了等你去取信,直到深夜才睡过去,半夜还起床收了一次信,放去隔间的时候你的信件都还在,他是一早起床去查看时,才发现你来悄悄取过信。他算过这中间的时间,断定你没有走太远,定然还在这附近。所以我就一路找过来了,没想到你躲在这里,我也是找了很久才在房顶上瞟见你的。”
“周郎?”
“就是书铺的老板啊,他说他叫周郎,所以才有周郎书铺嘛。”
明玦眉尖一挑,心说这肯定都是假名儿。他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的内容果真如柳小月所说,她还真是得了执行令,过来充当后补的!
柳小月道:“阁主的令卒还带了一句秘密口信,说这个任务若是由我完成的话,就得再多完成一个后续任务,那就是把你逮回去受罚!并且阁主还会追究康乾私出山门的罪责,说是一个犯错的继使,不配享有继使的权利。”
“……”明玦微微眯了眯眼:“你确定这是‘秘密’口信?不是威胁口信?”
柳小月歪了歪头,双手一摊,道:“反正那个令卒是这样跟我说的,这确实是一条秘密口令。那人还特地嘱咐我千万别告诉你,免得到时候抓你回去的时候你会奋力反抗,恐我不是你的对手。”
明玦简直无语:“归卧云怕不是逗你吧,他若真要抓我回去,哪里还需要你来动手,他不是有我体内蛊毒的母蛊吗。再说了,要真是密令,你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告诉我了?”
“咱俩谁跟谁啊!当然得告诉你啦!不然多不够意思!”柳小月一脸理所当然的道:“我可是很讲义气的人。放心,你要是真的不行,我帮你完成这个任务就是了,反正我来都来了,闲着也是闲着,到时候就说是你完成的就行了。”
明玦闻言倒是真的惊讶了:“你知道这个任务是要让你干什么吗?”
柳小月道:“不太清楚,只知道是杀一个人。”
明玦沉默了:“你……可以?”
柳小月一脸莫名:“这有什么不可以?难不成你要杀的是个绝顶高手?咱俩干不过的那种?”
“那倒不是,那人不会武。”
“目标身边有高手保护?”
“也没有。”
柳小月奇道:“那这个任务有什么好为难的?不是挺简单一件事儿吗?你一个万人蛊,连这事儿都办不了?还要我帮忙?什么情况!”
明玦在对方鄙视的眼神中憋了半晌,才勉强解释出一句:“得做成意外,不能引人怀疑是被杀。”
柳小月怔了怔,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哦……原来不能来硬的,得智取,这个确实需要费点脑子,难怪你如此为难,也难怪阁主让我来帮你……”
明玦:“……”这哪里是让你来帮我,这是让你来逼我的还差不多!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
“你这是什么表情?”柳小月一脸狐疑:“怎么看你不太情愿的样子?莫不是怕我抢功?不想我插手?”
明玦叹了口气:“你想多了,不过,这事儿你还是别插手了,既然这人无论如何都得死,还是交给我来干吧。”
柳小月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明白,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这事儿不管是你干还是我干,都算你的!也免得阁主找你麻烦,毕竟你是服过蛊毒的,而我还没服,不怕他!”
明玦一脸皮笑肉不笑,干巴巴的敷衍了一句:“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柳小月豪气的一挥手,问道:“那你想出计划了吗?算了,量你也想不出来什么好法子,任务资料呢?给我看看!”
明玦面无表情,慢吞吞摸出信纸递过去。
柳小月展开信纸,埋头研究片刻后,沉吟道:“做成意外么……那也简单,给他悄悄吃点上头的药,让他精尽而亡怎么样?”
明玦惊愕的瞪大了双眼,简直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撼:“精尽……而亡!?”
这还真是……神一般意外!
这手法,在他上辈子十几年的职业生涯里,都没这么试过!
柳小月见明玦板着脸瞪着自己,半天不说话,便心领神会道:“行啦,知道你们男人不太能接受这种方案,成!换一个!趁他睡觉,在他房间里放把火怎么样?这个够简单,够含蓄了吧。”
明玦吐出口气,缓了缓神,摇头道:“毒杀,仵作可以验得出来。陈慈是三品官,又是皇子身边的红人,他身旁会有日夜轮值的侍卫和仆役,不可能发生夜间卧房失火的意外,放火只会被断定为谋杀。”
柳小月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明玦断然截住话头:“行了,这事儿你不必操心了,归卧云既然让你来监督,你便好好旁观,到时候只管回去交差就好!”
“谁来监督你了!你这人会不会说话!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柳小月噘着嘴,神色间表露出极大的不满:“我连秘密口令都直接跟你说了,你居然还防备我!”
明玦看着对方的眼睛,不知怎么心头一软,他想了想,拿过资料,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内容给她看。
柳小月凑过去看了看,不解道:“陈慈养的外室,生了儿子被带回家里,疑似被陈慈的夫人害死。这个跟杀陈慈有什么关系吗?”
明玦道:“所谓意外,便是要让人觉得此人死的有名有目,合情合理。陈慈瞒着自己的夫人在外面养了外室,还生了儿子正大光明的抱回去,他夫人容忍不得,暗中下狠手结果了那孩子。但陈夫人是二皇子指给陈慈的,二皇子之所以要这么做,明面上是恩宠,可暗地里谁敢说没有监视的意思,这一点,想必陈慈心里很是清楚。所以,陈慈越是对自己儿子的死心中生疑,便越不会去查,反而还佯作不知,对外宣称儿子是正常病死的。”
柳小月想了想,点头道:“嗯,你分析得不错,然后呢?这和你的任务有一文钱关系吗?”
明玦道:“这件事,陈慈的外室就算怀疑,也并不确定。你说这个女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被陈夫人害死的,她会怎么做?”
柳小月若有所思的接道:“资料上说,陈夫人视丈夫的外室为眼中钉,平日里便想方设法的折磨对方,还害的那女人无法再生育,若是再让她知道自己儿子是陈夫人所害,说不定一怒之下就要上门闹事了吧。”
明玦缓缓道:“闹事可不够,想要出人命,便少不得……要再添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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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府邸。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佝偻着背,双手有些颤抖的捧着一大盆脏衣,一瘸一拐的穿过后院来到洗衣房。
洗衣房内有几个粗衣女人正坐在小凳上搓衣,见老妇进来,便开始交头接耳,窃窃议论。
老妇对这些异样的眼神和不善的议论早已习惯,径直找了一块空地,扶着腿跪在了青石地板上,然后一脸麻木的开始埋头干活。
“啧,看样子她是又招惹夫人了。”
“她呀,只需要往夫人面前晃一眼,便能让夫人生气啦!”
“也是造孽,你说她跟谁不好,偏偏认个外室做主子,还做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给谁看呀!真是脑子不好使!”
“谁说不是呢,夫人不比那一个外室尊贵多了,一点儿也不识时务,难怪夫人总要为难她。”
“她呀,怕是这辈子也别想踏出陈家的大门了,只能在这里被夫人磋磨到死,想想也是可怜。”
“……”
待老妇做完手里的活计,回到后院时,厨房早已收拾干净,连一点残羹剩饭也没有她的份,不但如此,管家还以干活儿不利索为由,劈头盖脸赏了她一顿鞭子。
而明玦就坐在墙头,围观了陈家的一整天的日常活动。至于眼下这个在陈家极其不受待见的老妇,他已经观察了好些天了。
由于老妇整日里被后院里的这些人称呼为“喂”、“那谁”、“老太婆”等等,陈夫人更是直接称她为“贱妇”,所以明玦观察了这几天,都还不知道这老妇叫什么名字。
小鬼阁给的资料上说,陈慈的外室叫叶琳,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因家中没落而流落在外时,遇上了陈慈,还做了他的外室,不过两年,便替陈慈诞下一子,然后这个孩子被叶琳的贴身老妈子带回了陈家,结果没过半年,那孩子就突发急病,病死了。
资料上主要谈及了叶琳的情况,而叶琳身边的老妈子却是一笔带过,许是觉得她不重要,所以没有细查。
但明玦经过这两天的听墙头,才知道这个老妇其实是叶琳的奶娘,她将叶琳从小照顾到大,哪怕后来叶家没落,也一直陪伴在叶琳身边不离不弃,可以说是叶琳最信任的人,而也正是这份信任,才让叶琳放心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对方,让其带回陈家。
可惜,老妇虽然忠心,却不代表她有保全孩子的能力,事实上,她连自己都保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