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后。
水莫寒颤巍巍地握着笔,仍旧半个字也写不出,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淌下,心情也愈发急躁。
他瞟了一眼身侧的好徒儿,那冷厉的目光让他不堪忍受。
不由得心生悔意,暗骂自己:
“老水啊老水,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竟受不得徒弟激将?当个大狗熊也比写文章强啊!”
原来,是段轻尘使了个激将之法,让师父水莫寒立刻给封掌门回信,目的有两个,一是让她安下心来,踏踏实实做好掌门,二是暗里摆明态度,一生只喜欢小师妹,好让人家趁早断了念想,以免产生误会。
可惜水莫寒的文采实在有限,腹中空空,竟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这时,段轻尘不耐烦地敲了敲了桌案,装作一本正经地样子道:
“老水,你不是经常说自己学富五车,出口成章么?怎么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却缩缩了?感情都是说大话啊?”
“你师父我可是蜀山第一峰主,大名鼎鼎的断水剑,说一不二的仙中剑侠,怎么可能说大话?”
水莫寒极为好面子,当着外宗弟子沈凌的面,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自己不行的。
可他的好徒儿却丝毫不留情面,哼了一声:
“那就快写啊,这都半个多时辰了,就是只母鸡,蛋也下了一箩筐了吧?”
水莫寒嘴角一抽,满脸的络腮胡气得直发颤。
都怪平时太惯着这小徒弟了,关键时刻她真不让你下不来台啊
无可奈何,他眼珠一转,砸了咂嘴,将手中毛笔轻轻落于笔架上,为难道:
“不是师父我写不出,而是你的要求太苛刻了。既要安慰人家,又不能太过了,还要摆明态度,这根本就是自相矛盾。依我看,还不如趁早烧了那封信,一了百了,省得小师妹知道了多心。外人要问起来,就说搞丢了,反正这件事就咱们三个知道”
段轻尘气得俏目圆瞪,“好啊,你就是这样对待仰慕你的知己的?封掌门可是南海剑派的掌权者,你就不怕她破碗破摔,阴我们蜀山?”
“这这不至于吧?”水莫寒语气有些动摇。
其实,以封天月的个性,还真不至于为了私事背地里搞小动作,和剑宗第一蜀山过不去。
按照原本的剧情走向,南海掌门本期望少年时的大英雄能鼓励一下自己,共同为剑修界的未来努力,借此找到前进的动力,谁知等来的却是水莫寒冰冷的无视。
每个儿时的英雄,都会在青春的岁月中留下难以忘却的记忆。
多少极富天资的少年,都是从读了《三侠剑》开始,对剑修产生了痴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遍寻仙山,企图拜入剑修名门,出人头地,成为像断水剑那样快意恩仇的剑中仙侠?
南海掌门封天月就是无数少年少女中的一个。
多少年过去,当她已实现自己的目标,在剑道上越走越远,甚至成为剑派领袖的时候,终于生出些迷茫。
眼前的一切,当然和起初纯粹的梦想有绝大的差异,被宗门琐事缠身,竟无一知己,孤独作伴,人前一副面具,活得很不真实。
在这个时候,她想起了这位引领自己走上剑修之路的导师。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写了封信,并趁着蜀山论剑的机会,让宗门弟子带给水莫寒,却没成想让人产生了误解,实在是意料之外。
不被人重视和认可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即便是一派掌门也难释怀。
之后发生的事情,其实都清晰地记录在“梦中书”里,只有沈凌知晓剧情的发展。
为了不让南海剑派被无邪剑宗吞并,进而归附在裂天宗这个邪宗的门下,他决定要做些什么,不管成不成功,至少他努力过了,也无愧于心。
但,当事者水莫寒却有些扶不起,实在令人捉急。
“烦死了,你们别再逼我行不行?”水莫寒准备彻底放弃,“我乃堂堂剑帝,可不是文绉绉的秀才书生,这手也是天生拿剑的,不是拿笔的。狗熊就狗熊,反正这活我可干不了。”
“老水你唉,真不知道我姑奶奶怎么会看上你”
段轻尘叹道,转而看向沈凌,忽地眼睛一亮。
“沈兄,你文章写得怎么样?”
“我?马马虎虎吧,不是,你不会要打我的主意吧?”沈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水莫寒也反应过来,“腾”地站起,上去搂着他的肩膀,显得格外亲昵。
“沈贤侄,听轻尘说,你弟子房中有不少藏书,这肚子里的墨水肯定比我这大老粗多,要不,你替我代笔如何?”
“代笔?”沈凌苦笑,“这可使不得啊,人家封掌门这么有诚意,水前辈要找个人代笔,有点不太地道”
“地不地道的,老水这样子你也看到了,别说一个时辰,就是给他一天,一个月,一年,也写不出个所以然来。沈兄如果能帮上忙,可就太好了,我想他这一辈子也会记得你的恩情吧?”
段轻尘说着,暗暗给师父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拍了拍沈凌的肩膀,笑得很谄媚。
“轻尘说得对,只要你帮我这个小忙,往后有什么吩咐尽管提,老水绝不含糊!”
沈凌苦笑连连,没想到推出去的拳转了一圈反而打到了自己。
心中叹了一声,还是决定好人做到底,卖这对师徒一个人情吧
想到此处,他点点头:
“好,我就帮水前辈一次。”
“哈哈不愧是天剑后人,关键时刻靠得住!”水莫寒笑道。
“天剑?”
沈凌心里咯噔一下,公羊匀被世人成为天道无情剑,乃是唯一敢拿天道作为剑意的大能者,水前辈提起天剑后人,难道他早知道了?
对了,蜀山大能者不少,公羊四十九剑中蕴含的天道剑意难免被人识破,能认出他是公羊传人也无可厚非。
一想到此,他立刻释然了。
公羊匀说到底也算是天幻宗的开山祖师之一,传承他的剑法,也不算偷师叛宗,没什么好隐瞒的。
只要不说出公羊祖师近五千年来的下落就好,之前承诺过赏罚司司主,这个宗门的秘密肯定不能向外人道出。
“天剑?老水,你说的可是天剑公羊匀?”段轻尘一脸惊色,“沈兄,你真的是天剑传人?他是你那个伯乐?公羊前辈不是很久之前已经”
水莫寒也装作不经意地看向沈凌,等待他的回答。
“公羊祖师确实仙逝而去,我习得的,是他留下的剑法。所以,称祖师为伯乐,也不足为奇吧…”
沈凌这话说得完全没毛病,是实打实的真话。
可外人的解读,意思就相差万里了。
“原来如此,沈兄是习得了公羊前辈流传下来的剑法,那就可以解释了。”
段轻尘是个直性子,不想再探究下去,赶忙让沈凌坐下,准备书写文章。
而一旁,得到证实的水莫寒,不经意间显露出些复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