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阵心烦,独自开门踱入花园;迎着晨曦,信步倘佯,不觉走近竹篱前的小溪。正低头想着心事,忽见溪水中倒映着一条人影——那是一个身着红衣、面色苍白的忧悒少年;木然立在竹篱外假山顶上,两眼却瞬也不瞬凝神着远处小山。
杨凡心中一动,暗道:“他不就是那位身世如谜的少教主梅剑虹吗?”但因曾听杜静说过,梅剑虹生性孤僻,十分古怪,遂不敢冒昧出声招呼。
那红衣少年梅剑虹负手而立,凝目远眺,似乎并没有发觉杨凡;又好像早已知道,只是不屑理睬。杨凡心中忐忑,正准备悄悄退回;脚下才动,那梅剑虹却突然冷冷说道:“杨兄起得好早?”
杨凡差点忘了这话是在招呼自己,愣了一下,连忙拱手道:“啊!少教主早。”
梅剑虹仍然屹立未动,幽幽说道:“不早了!我每天清晨都站在这儿,整整十年,从没有一天间断过。”
杨凡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讷讷笑道:“是的十年如一日,少教主这份恒心毅力令人可佩……”
梅剑虹嘴角牵动,似笑非笑的“晤”了一声,又道:“杨兄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孤僻古怪,有些不愿攀谈?”
杨凡急急道:“不!在下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梅剑虹冷冷接口道:“只是因为听杜师妹说过我有许多怪僻,对不对?”
杨凡一时辞穷,只得笑道:“其实,杜姑娘也没有说什么,她是一番好意,知道少教主喜静,不愿与俗人交往,特地叮嘱在下不可惊扰少教主。”
梅剑虹缓缓收回目光,轻叹一声,说道:“她说的一点不错,但是,她却不了解我真正的苦闷。一个人如有满腹隐衷不足为外人道,自然就显得孤独、冷漠,处处跟人无法相处了。”
杨凡由衷地附和道:“少教主这话太对了!人生际遇各不相同,心境自也迥异,如果强作欢笑去迎合别人,的确是件痛苦的事;可是略示沉默,别人又会指为冷漠孤僻。唉,为人之道难矣哉!
那梅剑虹邃闻此言,眼中突然闪现出一缕欣喜激动的光辉;双目炯炯注视着杨凡,急急道:“莫非杨兄心里也有什么难于启齿的隐衷么?”
杨凡笑道:“在下并无隐衷,但却不难体会少教主的心情。”
梅剑虹注目问道:“杜师妹告诉你些什么?”
杨凡道:“她曾经约略提到过少教主的身世,对于孺子思亲之情,深表关切和同情”
谁知话尚未完,梅剑虹竟脸色一沉,冷峻地道:“静儿未免太多嘴了!杨兄乃是外人,这些话怎能随口乱说?”
杨凡肃容说道:“古人萍水论交,终生不渝。在下虽是外人,自问言出至诚,尚祈少教主不以交浅言深见责才好。”
梅剑虹听了这番话,苍白的脸上霎时飞起一抹红晕;目光如炬,逼视杨凡,神色连变。
突然一言不发,扶剑转身匆匆而去。
杨凡见状,不禁懊悔自己说话太率直了些;至少,第一次攀谈,不该就提人家内心隐秘。难得一个交谈机会,竟弄得不欢而散。虽然尴尬,但他却发现那梅剑虹并不如想像中的冷漠寡情;也许他亦有满腔热情,不幸被心灵的的创伤所掩蔽。这样一个人,是值得同情谅解的。
回到木屋,千面神丐朱烈捧出一只烤得香喷喷的“叫化鸡”,笑道:“快来尝尝老要饭的手艺如何,多年没亲自动手烤鸡了,不知还行不行?”
杨凡早已饥肠辘辘,被那香味一引,馋涎欲滴;老实不客气双手齐下,顷刻吃了半只,其味果然美妙无比!等到一只烤鸡全下了肚,才想起千里神丐还没有吃,连忙谢罪致歉。
朱烈笑道:“没关系,老要饭向来狠心,一只半只吃不过瘾。昨天小凤送来五只肥鸡,全给老要饭的烤在那儿了,咱们就痛痛快快吃一天**!过了这五天,再到哪儿去寻这种孝顺媳妇儿……
”正说着,院中有人接口笑道:“杨老爹,谁是你的孝顺媳妇呀”随着笑语,小凤和小英倩影双双,推门而人。她们显然只听到最后那句话,笑嘻嘻并无不悦之色。
小英一脚跨进门内,瑶鼻连耸,轻呼道:“好香!公子真会享受,一早就吃烤鸡,也给咱们一些尝尝。”
千面神丐哈哈笑道:“还多着哩,等一会两位姑娘带些回去,请杜姑娘也尝尝老汉的家乡风味。”
杨凡诧问道:“怎么不见杜姑娘同来?”
小英嫣然一笑,道:“天天见面的,干嘛还那么难舍难分的?”
杨凡正色道:“在下有事须跟杜姑娘商谈,并非玩笑”
小凤接道:“这倒真巧!咱们姑娘也正有事要请公子去一趟,特地叫咱们过来奉迎的。”
杨凡问道:“她现在伺处?”
小凤道:“在神龙宫后殿。”
杨凡暗吃一惊,却没有再问,起身整衣。临出门时,吩咐“杨富”道:“你把烤鸡准备好,也许我请杜姑娘来这儿午饭”
小英截口道:“还是咱们等一会来取吧,说不定姑娘会留公子在神龙宫吃饭呢。”
杨凡又是一惊,点点头,跟随二女走出了听泉居。
一离开木屋,小英和小凤立刻收敛了笑容,默然低头疾行,神态大异平时。穿过花园竹篱,路口上已停着一辆马车;窗帘低垂,却未见驾车的人。小英抢先一步,拉开车门。杨凡低头跨进车厢,却赫然发现杜静坐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