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自己的妹妹,紧紧抓着她去上高阶,走过那数百高阶进入神殿。碧蓝是没有资格进神殿的,可今日是碧海拉着她,又是在碧海继任的日子,没有神祇会阻拦这位宫主。
十二神殿不仅仅是神域诸神的议事殿一样也是界域的,本来只有十二神可以进入这,但很久以前经历过界域和神域后界域的神祇先鲜少会出现这里。现在大多时候都是神域的大神祇会来议事或者进行一些重要的典庆,当然这也只是帝允许的时候,十二神殿才会许一些非十二神的神祇出现。
神殿的穹顶是浩瀚之宇,那里便是相连与界域的地方。
踏入这里,这不仅碧蓝是第一次进入十二神殿,对于碧海而言,也是第一次。她们幼时曾看着星空讨论过,与浩瀚之宇相连的界域是个什么模样,那时候,她们以为进了十二神殿就可以看清了。可进来了,才发现,即使仰望穹顶,也无法看过浩瀚之宇另一侧的模样。
“她不该进来十二神殿。”开口的人坐在帝的下首,那是她们的母亲的母亲女尸,她是帝的女儿。
碧海拉拉碧蓝,小声对她道,“跪下来。”
碧蓝听着话,与碧海跪在十二神殿的大殿上。
碧蓝低着头,碧海昂着头。
帝看了看她们问道,“你想要什么?她想要什么?”
“我不要做澜沧海的主人,我的妹妹碧蓝她与我长得一般无二,她也可以,可以接任澜沧海的宫主之位。”碧海俯首在地,碧蓝也忙跟着姐姐俯首,碧海继续言道,“希望帝,可以收回我身上的位置,让碧蓝成为兓海苍噩宫的宫主。”
神殿之中,十分安静,众神未言,皆在等待帝的话。
帝起身,缓缓从穹坐上面下来,走到她们姐妹身边。帝伸手,将碧海拉起来。碧海本不想起身,她认为自己跪着是对自己意愿的坚持。可她根本无法反抗,帝叫她起身,她连软一软腿都不能。
帝盯着她的眼睛,女尸惊讶,碧海竟然未曾躲闪。帝缓缓开口,“即使是神殿之神,穹顶上下之域,也不可能有神,不承担自己的责任。你生来就是澜沧海的主人,这不是我决定的,是你,是神域,需要的。”
帝看看地上的碧蓝,“至于她,只是一个散神。”
帝缓缓绕过她们,边走边说,“既然今日的继宫日毁了,那述神之日,就做为澜沧海主人新的继宫日…”他走到神殿的门前,金光骤闪,帝,离开了。
“我不要!”碧海看向女尸,看向父母,她大呼,“我不要!为什么,为什么妹妹不可以!妹妹也可以承担起神的责任,她也可以,成为一个完美的宫主。我不会的,我不会是兓海苍噩宫合适的主人!”
碧蓝撑起身子,她吸了口气,眼神瞟过众神,对上了桑君的眼睛。
桑君也在,他的神情里在隐忍。
碧蓝拉拉姐姐的衣裙,可碧海反抗的激烈,她咆哮,朝众神呼喊,求帝回来成全。
女尸站定她面前,赏了碧海一巴掌。巴掌声响彻神殿,碧海,也终于安静了。可再看女尸的手心,那像是被什么侵蚀的模样,众神,都瞧见了。
碧海有些害怕的后退,碧蓝及时的起身扶住她。
女尸看了看手心,握起来,无所谓的对众神道,“我也只是神殿之神,不是帝和帝的神官。不过是因为对他神的僭越而遭受了澜沧海海水侵蚀的反噬。过些时日,便可以无恙。”
反噬?
碧海和碧蓝相视一看,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女尸继续道,“神有神的职责,既然帝开了口,那述神之日,就请诸神再来参加澜沧海主人的继宫典。今日,诸位皆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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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回了闺房,砸烂了屋里所有可以砸的东西。她蜷缩在屋角,不许任何人进来,在自己的屋门上还施了禁入术。侍神回禀了弇兹和天吴,他们应了,叫侍神今日都不要打扰碧海。比起碧海,弇兹始终觉得,碧蓝才是最需要安慰的那一个。
可碧蓝,却异常安静。见弇兹来,便叫母亲替她梳一梳自己已经散乱的发髻。
弇兹替她归拢这头发,问女儿,“你不觉得,难过,可惜,怨愤,丢人吗?或者,还有些许羡慕,希冀,嫉妒。”
碧蓝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问母亲,“我们长得不一样吗?”
“不一样。”
“因为眼睛?”
“是啊~你的眼睛是带着淡粉色光亮的,变成赤红色便是你怒急了了模样。而碧海,生来眼睛是碧波蓝色,变成水蓝色时便是怒急了的模样。”
碧蓝一笑,心里却道不对。母亲,我的眼睛变成淡紫色时,与我对着的神,才是活不了的时候。而姐姐的眼睛变成深天蓝色时,与她对着的神,才是活不了的时候。可惜,除了我们自己,你们并没有见过。
“红色,不是澜沧海的颜色。”弇兹握着梳子的手顿住了。
碧蓝的脸色也瞬时凝住了,“所以,什么帝所说的,第一个生下来的孩子就是澜沧海的主人。这些话…我一直在怪,怪母亲为什么早生下我,怪我为什么不争气先从你肚子里出来。”碧蓝回头看着母亲,可弇兹却不肯看女儿。
弇兹目光躲闪,回她,“我们是怕你们姐妹不合,怕你不甘心,不开心。”
“帝从来没有骗过我们,骗我们的人,一直是你们!”碧蓝一把抓起镜子狠狠朝墙上砸去,镜子碎了,碎片蹦出来,弹破了碧蓝的脸蛋。
“碧蓝,流血了,快叫娘看看。还好还好,只是崩到一点。”
“重要吗?让我,让姐姐。让我们今日如此难堪,都是你们的杰作。”
“碧蓝。”弇兹终于不偏移自己的眼神,盯着女儿,“神族神命。你生来是散神,我们也没给过你希望。我们是你们的父母,我们疼惜你们,不愿偏颇你们。更不想你觉得,你不如你姐姐。”
“我从没觉得不如她。”碧蓝淡淡的回她这么一句,弇兹是被她硬生生的堵住了,“娘,您回吧。我这么个散神的屋子,受不住大神官的莅临。”
弇兹的手停在半空,良久的叹了口气,放下梳子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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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终于肯出来的时候不是别的时候而是述神之日,这个日子,其实不是什么合适继承神官位置的日子。比起碧海的生辰日和朝阳之谷的十二神殿的议事日,这个日子在神域其他神看来都算得上有些丢神祇的脸面。
所谓述神之日,是将新选出的散神授予官职分到各大神官的宫中做侍奉神官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有时只有几个散神被选中,有时却多达百神。而这次的述神之日就有百神,其中还有选入兓海苍噩宫的散神。
大神官门关起门了还是会笑一笑这事,只是出了门就不能了。倒是那些去述神的小散神们却很兴奋,能与一位新继位的大神官同时得封,这个荣耀不是一般的散神可以有。他们本想窥一窥澜沧海主人的面容,可碧海却早早就进入十二神殿授位。
帝替她戴上冠,赐予她富含神力的水神石作为镇宫之宝。
碧海一一接受,也接受众神的贺喜,可至始至终,碧蓝都未曾出现过。即使她知道,碧蓝是没有资格进入神殿的散神,可她,却想见这个妹妹了。
兓海苍噩宫的日子十分无趣,碧海除了看看自己的神宫便是一直派心腹之神在找碧蓝,但包括弇兹和天吴,谁都没有神找到碧蓝。
“碧蓝啊碧蓝,这次,你躲的太深了。”
碧海趴在廊台上,听见的嘶鸣。她抬头,朝喊道,“快下来,快到我这里来~”
看见廊台上的主人,嗖的一下就飞去了她身边,缩小自己的身子转到碧海怀里,又串出来靠近碧海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碧海一脸严肃,拉出来再次问他,“你可看得清楚,碧蓝将父亲母亲派出去找她的神兽引到獾獾兽群,被它们撕咬吃了?而她,却只是一直冷冷的看着,无视它们的求救?”
发着嘘嘘声,是在确认自己所言。
“我知道了,你说在偏水的一个部落找到她的,没有别人。”
又嘘嘘的回她。
“好的,你去吃肉。不许告诉别的神,你都看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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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什么?”
碧蓝回头看,一个男子走到她身边坐下。
“在看那些骨头。”
男子看看前面那些被秃鹫吃的差不多的白骨,问她,“骨头这么大,得是什么动物。”
碧蓝听了一怔,笑笑,“许是,我们没见过的吧。”
索朗宗厼想,她今日笑的与平日不一样,“你今天心情好些了。”
碧蓝看着一旁的情郎,他浓厚的眉宇紧蹙,十分在意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伸手摸着他有些喇手的腮帮回他,“好,也不好。”
“怎么好?又怎么不好?”
碧蓝想拉下自己的手,可索朗宗厼一边问她,一边却紧紧的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碧蓝感受到他手掌和脸庞的温度,暖的很。她知道他是在捂着自己冰冷的手,是在暖着自己。
她的眼睛也笑了,自己靠到他身上,靠进他怀里。“好,是好在我在你身边。不好…”是我决定不再回那个神居的地方,不再争,不再抢。“不好的,我不想说。”
“那就不说。我叫人给你烤了只羊,我知道你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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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承袭兓海苍噩宫的第三年,典宫庆日,碧海高座与主殿高台受着一众散神的拜祝。
碧蓝站在殿外,祭了混动之法,将远处的姐姐拉进眼前,瞧见那高台端坐等着他神拜祝的姐姐很是犹豫。她这个样子被奴祺瞧见了,奴祺寻来了阿峨,给她指指那殿外一旁站了许久的碧蓝。
“她在这里多久了?”
“一个时辰怕是有了,我盯了她有两刻了,她一直那个模样,不进不退,很是犹豫。”
“碧蓝小姐肯定犹豫的,我去劝劝她好了。你去备一桌小宴,她们姐妹,应当会聚一聚。”
“是,奴祺这就送去。”
阿峨来到碧蓝身边,碧蓝回头见她与自己行礼,一时之间很是无措。
“小姐不进去贺一贺吗?这是宫主继任的第一个典宫庆,除了继神之日的庆典会有大神官来贺,除非有大事典庆,不然这样典宫庆的日子不会有来的大神官。”
“我不是怕遇到什么熟识的人。”碧蓝对阿峨以为她会有的担忧做了解释,“我是不知道,见了姐姐要说什么。”
阿峨会心一笑,很是轻松的回道,“您是宫主的妹妹,您什么都不必说。”
碧蓝笑了,“您就是兓海苍噩宫的长宫使吧。虽然长宫使出了神宫就什么都不是了,可在自己的神宫,就是大神官也要听一听。谢您此时之言,我进去同姐姐贺一贺。”
碧蓝转身进入神殿,这神殿高大巍峨,纵深十几丈,她一步步缓至,直至站到高台之下。碧海亦是惊讶,她们相视一眼,原本那些微妙的尴尬竟觉得顷刻间扫尽了。碧蓝心想,那阿峨也确实会看人几分,知道她们姐妹间不需要说什么的。
碧蓝屈膝行礼,言,“散神碧蓝,贺兓海苍噩宫宫主典宫庆。”
“请起,谢散神碧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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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庭院落,小宴怡情。
“我们找了你许久的,你也肯定没去爹娘那里。”
“我们姐妹饮酒得乐,可不言语那些不愉。”
碧海点点头,“我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的,我生怕你嫉恨我,我真的可以不要”
“有些不要,不是你能不要的。”碧蓝拿着酒杯与碧海碰一碰饮了,“酒饮了,前事一笔勾销。”碧蓝一笑,又是原来的碧蓝了。
可是?碧海却疑了,是什么,叫她放下了?
“我也饮了。”她给她看看空酒杯,“你好似欢愉了不少。”
姐姐看中了自己的模样,碧蓝也没想再瞒。
“快快告诉我。”碧海摇着她,“什么好事情,叫你这般开心。”
“告诉你可以,你不能告诉他人。”
“爹娘我也不说的。我们自小都是一起瞒秘密的。快快与我说来。”
“我得了,一心爱之人。有这心爱之人,我觉得做不做这兓海苍噩宫的宫主也无所谓。看你今日规矩的坐在高台接受朝拜了那样久,我就觉得,你也是不易的。”
“别拿我的朝拜说事。是哪里的神?是神官,大神官?”
碧蓝不开口,碧海急得不行,一直摇着她,叫她道出来。这个时候,她们又像极了小时候的模样,那闹闹腾腾的小姑娘们。
“都不是。”
“啊?”
“他是个将军,在一个部落里。他高大威猛,心思却细腻。他待我好,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觉得极好,他可以一直伴着我。”
“部落?神没有部落。”碧海看着碧蓝不解释的模样,脸上的喜色便冷了下来,“你喜欢的,是人。”
“不仅仅喜欢,是我爱的,是人。”
“碧蓝!”碧海猛然站起,“你不能,你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