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沫阳最终还是独自带了一支队伍前去伏击即将到来的北天狼部先遣军。望云城内,李夫人与三家的家主齐齐登上城门楼,目送李沫阳等人策马远去。
“三位家主,撤离的队伍大概还需要多久?”李夫人询问道。
“回禀夫人,大概半日工夫便可全部撤出。”三位家主齐声回答。
李夫人扶着城楼围墙,远远望着李沫阳远去的方向,心中难免担忧起来。自己的两个孩子昨夜就已经被亲兵护送前往凌云城,理应无忧。而自己的夫君孤身不足百人前去伏击十数万北天狼部先遣军,或许心中的不安感该是因此。
此时北天狼部的先遣军已经距离望云城不足百里,他们已经放缓了行军的速度。其后毌丘尚等人所率领的大军也慢慢向着先遣军靠拢。
“尚老弟,首领和张先生还没有消息吗?”篾尔干骑着一头枣红色的马,背负一张约莫一人来高的劲弓。
“昨夜拓哉首领和张先生带了一队轻骑出营,到现在还没回来呢。”篾尔干拉住马缰,将马靠近毌丘尚。
“应该是张先生的意思,我们按照原定的方案执行就是了。”毌丘尚半搭不理地回应道。
“那等进了城,我可要先选个宅子。”
谈话间的功夫,大军中一头黑色毛发的巨狼扑向毌丘尚和篾尔干身边,骑着狼的合辙儿伸手抚摸着狼鬃,附耳与狼交流着什么,狼低声嚎了几声,随后合辙儿抬头望着毌丘尚和篾尔干,冷冷说道。“前面有个高手的气味。”
话音未落,三人所率大军的前方突然扬起了沙尘,位置就在先遣军的后方。
“又是偷袭吗?还真有天明的风格。这一趟我可是好久没动手了,看我一箭先来个开门红!”篾尔干兴奋地取下背后的劲弓,准备策马前去。
一旁毌丘尚却淡淡开口。“恐怕用不着你去了,巴图洛可在最前方呢。这些天明人恐怕还以为这样可以偷袭到先遣军,应该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结束战斗了。”
“失策了,早知道我就应该去和巴图洛换班。”篾尔干自觉没趣,又费了不少功夫重新将弓背上。“你的狗子嗅到的高手有多厉害?”篾尔干又转移了话题,询问合辙儿。
合辙儿不悦地瞪了一眼篾尔干,又顺了顺黑狼的毛发,这才开口。“那个人的气息有些奇怪,大致恐怕有武体期巅峰到武心期巅峰之间。”
“一个大境界的范围,你这狗……”篾尔干一想到刚才合辙儿瞪了自己的那一眼,急忙改口。“你这嗅觉该不会失灵了吧?平时不都是一个小境界的范围吗?”
“这才是我说可能是高手的缘故,能够肆意改变修为的大境界……等等!”合辙儿一惊,此时那个气息又发生了变化。“合道期了!”
“即便合道期应该也不是巴图洛的对手吧,听说巴图洛那家伙已经合道期八重了。”篾尔干不屑地说道。
话音未落,远处轰然几声巨响,伴随着尘土飞扬。毌丘尚和篾尔干双双意识到事情有些出乎他们预料。
不远处,如同他们所料,巴图洛遭遇了敌袭。起初只是一人一骑突入先遣军的后方,随后又有两支骑兵突然夹击,每一支骑兵都约莫百十来人,因为来袭得太过突然,又加上那最先入阵的一人一骑打乱了大军的阵型。
虽然巴图洛反应很是迅速,立刻策马来支援,但即便如此也还是令先遣军伤亡惨重,军粮焚毁严重。
单人闯入大军深处的正是李沫阳,随着每突破一层兵阵防御,李沫阳都会爆发出相应的武道气息,一重境界一重天,李沫阳如入无人之境。单骑一马当先,其后两侧成夹角与李沫阳汇合,宛如一把尖刀直直的从先遣军的背后刺来。
“明人,到此为止了!”巴图洛策马从后方追上李沫阳等人。
李沫阳勒马调过身来冲着横冲直撞的巴图洛。“我来挡下此人,你们继续突进!”
“城主,那你呢?”
“他们还留不下我,你们穿过敌军之后直接返回望云城。”李沫阳不由分说,策马迎向巴图洛。
见状,巴图洛扬起一口大斧,嘴角微微扬起。“来得好!”
闻声,李沫阳松开攥着缰绳的手,身子向前微倾,双手紧握腰间的两柄剑,清脆的破空声后,两柄剑与一把斧碰撞在了一块儿,迸发出的气浪在两人周边清空出一片近十米的圆形空地。
巴图洛手中斧子被李沫阳双剑弹开,连人带马后撤了几步这才稳下身形。“合道期一重?恐怕不止。”
而李沫阳双腿夹住马侧,又准备掉头离开。
“我们胜负未分,由不得你离开!”巴图洛见李沫阳无意缠斗,心中有些不悦,又挥着大斧朝着李沫阳的天灵盖劈头而来。
李沫阳自然也不想在巴图洛这里耽误太多工夫,其实这一次的伏击目的已经达到了,先遣军的军粮尽数被焚,北天狼部大军再来补给时早已足够望云城老幼妇孺撤离的了。
“那且看你留不留得住了。”李沫阳扬鞭策马,旋即整个人倒骑在马上,手中双剑相互交叉,隐隐可见两道青色光芒浮现在剑身之上,同时李沫阳自身的气息也陡然爆发。
“三重、四重……”巴图洛心中大惊,李沫阳的气息越发和自己接近,同时他手中的双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品阶的武兵,但绝非凡物。“七重了……合道期七重!”
李沫阳屏息凝神,将自身的气息倾注在手中双剑,只见双剑化作一个叉形,猛的一挥,剑气凝聚成形,保留了先前的叉。
“双锋!”只听李沫阳大喝一声,身前剑气化形,一道交叉剑气直逼巴图洛而来。
巴图洛来不及收起劈砍出去的大斧的力气,一声怒喝,上身衣衫迸裂,双臂青筋暴起,硬生生地竟然将挥下去的大斧又重新提了起来。“吼!哈!”巴图洛将大斧横立于身前,用斧刃去抵挡迎面而来的化形剑气。
猛烈的碰撞扬起了大片的烟尘,而烟尘之外,李沫阳早已一骑绝尘混入了北天狼部惊慌混乱的大军之中没了踪影。
“人呢?”
毌丘尚等人寻着动静赶了过来却只见到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息的巴图洛,篾尔干猛地一跃,纵身站立于马背,远远眺望。“鹰眼!”
合撤儿抚着黑狼背鬃,嗅了嗅鼻子。“刚才的气息瞬间爆发恐怕是合道期巅峰了。”喃喃自语罢,合撤儿缓缓抬头盯着使出鹰眼的篾尔干。
虽然鹰眼只是炼气期武技,但被北荒被誉为神射手的篾尔干所用可谓是如虎添翼的招牌技。这招武技能够大幅度的提升使用者的目视距离,宛若天穹翱翔的雄鹰,牢牢锁定猎物。
一个呼吸间,篾尔干的动作又快又稳已经架起了劲弓;第二个呼吸,一支特制的银杆长箭横立当中;第三个呼吸,张弓搭箭已毕,篾尔干食指和中指牢牢扣住箭羽和弓弦缓缓展臂拉动;还不等第四个呼吸呼出,嗖,嘣,啪,箭离弦,弦击弓,弓复原,一气呵成。
一支飞箭划着破风声,几乎擦着人群头顶呼啸而过。篾尔干的第五个呼吸呼出声,似乎赋予了飞箭最后的一丝气息,飞箭再度加速。
远远李沫阳所率领的不足百骑即将突破北天狼先遣军最后一道防线,也是北天狼部先遣军的前军。几乎就要逃出生天,李沫阳散去了一身的修为气力,眼下的他必须尽快突破一道克制着他的枷锁。
“城主大人,咱们只少了四骑没能突围。”策马在李沫阳身旁的一名男子开口道。这男子虽浑身负伤染血却依旧显得格外精神。
李沫阳打量着男子身上的伤势,低声关慰。“又受了不少伤吧,你可太莽……”李沫阳话音未落,身后一道破空声已经传入耳中,几乎在声音传来的同时,身旁刚才还在说话的男子胸前已经多出一支银杆飞箭。
李沫阳惊愕地移下目光,看着那支箭。而中箭的男子也才注意到,自己的胸膛被一支箭贯穿。“城主?这……”男子似乎即便中箭也都还未感受到疼痛,而随着胸前宛如烟火喷溅的血花炸裂,整个人头一歪,身子轰然坠马落地。
“散开!”李沫阳甚至来不及惋惜,咬着牙下着命令,同时自己的目光也锁定了飞箭射出的方向。“你们先撤!”
可自第一箭射出后,久久再也没有等到第二支箭。李沫阳屏息凝神感应着其他人冲出重围后,自己也再度策马而去,同时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一个疑惑,为什么对方的神射手不再射出第二箭?甚至第一箭虽然是射向自己所在方向,但却射偏了,难道是要放过自己亦或者射箭之人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若是刚才的情况,那支箭命中的是自己,恐怕自己已经陨落当场。李沫阳自谙若是恢复腾空期修为才有可能接下这支箭。
李沫阳摇头散去自己的疑惑,无论如何原因,自己已经策马而至望云城下,剩下的就是据城而守。同时也暗下决心要尽早解决掉这个神出鬼没的神箭手。
可李沫阳若是知晓此时收下劲弓的篾尔干心中所想,只怕也会松口气,淡然一笑并道一声——“多谢。”
篾尔干收回劲弓,刚才射出的那一箭已经是他爆发的全力,虽然篾尔干只是合道期五重,但刚才的箭势恐怕即便是合道期巅峰也不会那么容易挡得住。
“明人的那名头领已经被我击毙了。”篾尔干毫不掩饰自己炫耀的神情。“就连巴图都拦不住的家伙看来也不过如此呀。”
巴图洛此时双手撑着斧柄,支撑着身子才站了起来,不怒自威的眼神盯着马背上背着弓箭的篾尔干。
“行了,既然为首的已经毙命,各位也该重新规整一下各自的部队了。”毌丘尚大笔一挥下达着命令,但却只有合撤儿一人认同了毌丘尚的安排。
巴图洛一声不吭,将手中的大斧丢给手下后,悻悻朝着后方而去。望着巴图洛离去的背影,篾尔干则是攥着马缰,冷哼一声。“你们自己慢慢整顿大军,且看我去先登城门。”说罢便策马扬鞭直奔望云城方向而去。
毌丘尚和合撤儿甚至来不及劝阻,已经寻不见篾尔干一人一马的踪影。
“这个混蛋怕不是鼻子要翘到头顶上去了。”毌丘尚啐了一口,又看看合撤儿,无奈只得摇头。
在李沫阳突袭北天狼部先遣军为望云城撤离拖延时间的时候,望云城郊,两支队伍也在这个时候不期而遇。
一队卫兵此时已经结成了防御阵型,他们自望云城而出,目的地是远处的凌云城,为了安全保证他们所护送的人能够抵达凌云城,这队卫兵的阵容可谓精锐,人均炼骨期巅峰。
和这队护卫对面而立的是十数骑,为首的两人身披银色狼皮,其中一人虽然肩披银色狼皮,但无论是外貌还是装束却不似北荒人那般,此人正是张元。而身旁的另一人,便是拓哉余。
“如先生所料,还真有人会走这里。”拓哉余道出了那些卫兵心中的疑惑,原来他们在这里相遇都是那名貌似天明人的张元所安排的。
一名卫兵拔出佩刀,冲着张元咆哮:“你也是天明人,为何助纣为虐!”
拓哉余以手为刀,只是一挥手,那卫兵话音未落已是身首分离,毙命当场。
这一举动不禁令其他卫兵心生畏惧,他们虽然都是炼骨期巅峰,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高手了,可面对真正的高手,他们与那些普通人都只是区区蝼蚁。
“蚂蚁也能掀翻大象,兄弟们!上!”其中一名卫兵率先举起佩刀,在他的一声呐喊鼓舞下,其余卫兵也受到鼓动,抽刀拔剑一气呵成。“我们拖住他们,你们快走!”
拓哉余稳稳坐在马背,不怒不喜。“以卵击石,螳臂当车。”话音未毕,身后数骑扑杀而去与那些卫兵战作一团。
张元慢悠悠地驱马而至。“首领大人何不直接给他们个痛快?”
“北天狼部与天明连年作战,忠烈之士也不在少数。这些虽然看似弱小的武者,却以血肉构筑了一道阻碍我北天狼部南下的城墙。那天明的中枢朝堂却并不拿他们当回事,谄媚,苟且,贪生怕死却又将屠刀伸向自己同胞。”
“贪生也好,怕死也罢,奉承巴结,刚正不阿,都不过只是凡人的百态罢了。”张元摇了摇头。“在下虽此刻为一介凡人,却也无法理解。”
“先生天人,自然不知世间凡苦,战争不过你死我活,各说各话吧。”拓哉余试图终结这个话题,毕竟张元并不是凡人。“先生,你所说的气运之子……”
“首领!”
拓哉余循声望去,自己的手下正包围了三名负伤的卫兵,在他们身后护着的还有一名幼儿,而在当中的卫兵怀中又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的气息很是微弱,几乎就要没了气息。
“先生,哪一个是?”拓哉余询问着张元。
张元跃下马背,覆手而立,目光扫视,直到目光锁定那名一岁年纪的幼儿,眼前一亮。“气运之子!”
张元口中的气运之子真是望云城城主李沫阳的长子——李青峰。
“来!”拓哉余抬手原地形成一道气息将李青峰裹挟,自那三名卫兵身后将李青峰夺走。“既然目的达到,那么我们走吧。”
张元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形似铜钟一般的法宝。这件法宝名唤炼魂钟,但却只不过是一件仿品,可即便如此,炼魂钟依然散露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诡谲气息。
“先生?”拓哉余自谙与张元也接触多时,而直到这一段时间,他才重新认识了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气男人那未曾透露的另一面。既是化道期甚至更高的修为水准,又举手投足便拿出高阶法宝,下一刻张元又会显露出何种令人目瞪口呆的举动也不意外。
“无碍,拓哉首领先将气运之子带回吧,在下随后便到。”张元淡淡说罢,手中炼魂钟悠悠浮起,随即便是沉闷地一声钟响,而伴随着钟声响起,在场除了拓哉余、李青峰和张元外,再无一人能够站立。
钟声的范围并不大,只覆盖了那些望云城卫兵和跟随而来的北天狼部十数骑。钟声散去,那些听闻到钟声的人身上冒出一团白气,就连战死当场的尸体上也冒起了白气。一团团白气仿佛受到了吸引,涌向张元手中的炼魂钟,并一一被炼魂钟吞噬殆尽。随后那些刚刚还活着的人眼神黯淡,渐渐失去了生命气息。
见拓哉余心有忧虑,张元不紧不慢地开口解释。“炼魂钟吞噬了他们的灵魂,避免发生意外情况被那些家伙们搜魂发现我们的目的。”张元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看着天空,暗暗皱起眉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吧。”骑上马后,张元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回头盯着望云城卫兵怀中气息全无的婴儿,喃喃自语。“原来气运之子殒命会将气运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