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止忽然一阵头痛欲裂,猛然间醒转过来,却见四下里森然萧索,阴沉难见天日,竟是个地牢般的所在,此地不知所处何方,但四下里阴森漆黑,几如黑夜,好在他早些时日在忏过峰山洞中,早习惯了于黑暗中得见四方的本领,此刻适应时间比之常人更是迅速,不过片刻之息,他便已眼见四周如常。
墨止此刻双臂被束缚背后,浑身捆绑若茧一般,原来洪千秋等人连运化魂大法,更取神魂锁烟香试探,即便是剑北原这等高绝身手之人,竟都难以抵抗,失去意识,化作傀儡一般,然而墨止竟似是不受影响,故而不敢怠慢,便取来金丝钢线交替编织的绳索,结了个“缚龙结”的手法,莫说是此刻墨止功力受损,即便是真的绝顶高手降临,若无洪千秋等人循法破解,也必定是求脱反固,更是难得自由。
果然,墨止连连挣脱几下,却觉得绳索之上冷冰冰、滑溜溜,但紧缚之势却是愈来愈收,即便自己连忙停了动作,这绳索仍是再度一紧,这一下双臂被勒得生疼,也不敢再有丝毫额外动作。
“可恶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墨止恨恨念叨着,但忽然角落里却响起一人低声叹息。
“小兄弟,这等绳索结扣非得按照他们解法,方可破解,你此刻越是发力,只是适得其反。”
墨止一惊,他自问夜中目视,已十分熟稔,但却也不曾得见,这黑黢黢的地牢角落中,竟还有一人蛰伏于此,此地昏暗静谧,但这人呼吸之间竟全无声响,不由得令人心惊,但好在这人话语之间似是并无歹意,墨止便也试探着问道:“阁下也是被他们囚禁于此的?”
黑暗中的男子似是挪动了一下身躯,传来声声铁链声响,想来此人的威胁,比之墨止仍更甚之,随着他身躯一动,墨止这才看清此人轮廓,原来这人虽囚于地牢,但身量却极是魁梧高大,依稀仍可见到此人衣着也并非囚衣,反而黑暗中隐隐透出一丝宝蓝色的弱光,墨止心中暗道:“都是关在这里,这家伙条件也比我好上太多了吧”
黑暗中的男子缓缓说道:“小兄弟,你又是因何来到此处?”
墨止长叹一声,说道:“哪里是什么来到此处,分明就是被拐骗过来的。”
当下,便将洪千秋如何相请,如何施用那奇怪功夫将自己擒到此处,一路之上所见之怪,一一言说,黑暗中的男子听罢,似是好奇,反而问道:“既然如此,小兄弟你竟不受那化魂大法的钳制?这可奇了。”
墨止苦笑一声,说道:“我不受其所制,又有何用?我看那个剑北原前辈和雪晴妹子此刻都变成了他们麾下傀儡,这才是要命之处。”
他话语方毕,却听得黑暗中锁链刷拉拉地一阵摆动,想来是黑暗中的男子忽然大有所动,果然不过片刻之间,自黑暗中竟冲出一人,墨止乍见此人冲出,却也不乱,只因眼前男子虽囚居此地,却衣着端谨,面容朗逸,宽面重颐,有若银盆,看着甚是和气,此人满脸焦急,立时问道:“你是说,剑叔和雪晴师妹也到了此处?”
墨止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眼,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莫非就是寒叶谷的宗正卿?”
那男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正是在下,他们为何会来到此处?”
墨止心中暗想:“问这么多做什么,我还以为剑宗第二的宗正卿有几分能耐,没想到真的被人关在此处,你得第二,我还觉得高攀了。”
可他心中虽如此暗想,表面上却不可显露,便也将自己如何与孟雪晴、剑北原相遇相识一一诉说,宗正卿闻听之后,自言自语道:“这是为何,我已送出书信,叫他们千万不可贸然前来,莫非信鸽未能送回谷中?若是如此,这事情可就复杂了”
墨止问道:“信鸽的事暂且放放,此地究竟是什么地方?这些人练的邪门功夫都是什么路数?”
他此刻身居地牢,心中焦急无比,话语间也便再无什么礼数,好在宗正卿为人正直憨厚,一时之间也不以为忤,缓缓说道:“这里名叫‘暗云庄’,我也是来到此处方才得知还有这么个去处,此地庄主名字叫做鱼向晚,那扰乱人心的功夫,叫做化魂大法,此前我只问听过,西域魔道所著的《无厌诀》中曾有此般操控人心的法门,但多年来并无人练就,如今这暗云庄中,却惊现此法,只怕与魔道重临中土,大有关系。”
“无厌诀”墨止听到这三个字,仍是心中一动,暗自揣测道:“我曾习得无厌诀总纲心法,但却也并不曾闻听这般邪门武功,想来是总纲之后所载之物,但无厌诀总纲统领全篇,乃是冲要之关键,或许这后面搅弄人心的伎俩反而受总纲心法所制,或也不错。”
他向来心思机灵巧变,这一番思索之下,竟被他猜对了七八成,但宗正卿却话语不停,仍继续说道:“从来受到化功大法蛊惑之人,初时神识全无,若是不得外物唤醒,不多时便要化作施法之人手中傀儡,一身武学尽皆成了他人手中刀兵,还有那神魂锁烟香,更是激发人心”
他话语猛然顿止,双眼死死地盯住墨止脸庞,再开口时,话语之中竟多了几分威逼之意:“你方才说过,他们将你与孟师妹放置在了一处暖阁之中,可有此事。”
墨止此刻心思仍在回忆无厌诀总纲心法妙诣,自然无暇他顾,只是随口答道:“正是如此。”
宗正卿进而问道:“那你醒转之后,可有心浮气躁,欲念升腾之意?”
墨止此前在暖阁中,的确受了神魂锁烟香之惑,顷刻间心旌动荡,几乎做出错事,但好在无厌诀功法忽然自行触发,才令他恢复神识,但饶是如此,这于他而言,仍甚是尴尬难堪,对于孟雪晴更是谈及便心中愧仄,此刻宗正卿乃是寒叶谷门下大师兄,此刻喝问出口,必定是心有所疑,墨止被他猛然间问得心中一阵羞愧,一时之间竟支吾着没能回答上来。
宗正卿多年江湖老手,见墨止血气方刚,想来必定难以抵受住那迷香诱惑,或许与自家师妹已做出错事来,再看墨止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面色之间显出愧疚羞赧,心中更是打定猜想,他从来视这位小师妹便和自家亲妹子是一般相待,如何得见自家妹子受了侮辱,当即脸色一沉,话语间也带出几分肃杀:“好小子,你不说话,想来是心魔难以自抑,做出了出格之事!”
墨止闻言,连忙大叫道:“你放屁!老子行的端做得正,我和雪晴妹子清清白白,你身为她大师兄,怎好说出这般污糟话语!”
宗正卿冷冷说道:“那神魂锁烟香除却移魂弄魄之外,还有一点,便是有极强的催情之效,你与她既然同处暖阁,又如何抵受得过?”
墨止冷哼一声,说道:“这等东西,驱使小人,却难驱使君子,你们抵受不住,可别说我也不行,我早说了,我与雪晴妹子清清白白,即便是堕了十八层地狱,要我做出这等难堪之事,也是给我墨家蒙羞。”
宗正卿见他言语凿凿,甚是恳切,丝毫不像诳语,也不禁暗自疑惑:“这小子既不受化魂大法蛊惑,也不受神魂锁烟香束缚,是如何办到?”
墨止长叹一声,说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你爱信不信,你自己都给人掳到此处了,想必也没有多大能耐,不如一起想想如何走脱方是上策。”
宗正卿却是笑道:“想要走脱,原也不难。”
墨止听罢,哼了一声,心中想道:“说大话放响屁,有这能耐你还被抓啦干什么,到这里出游踏青吗?”
可他心中正这般暗地嘲笑,忽然间却听得黑暗中“咔哒”几声脆响,不多时,却见宗正卿居然衣冠楚楚地自其中走了出来,双手一扬,满脸得色。
“我若是要走,随时可走,只不过我是自愿囚居此地的。”
墨止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却见此人眸中精光吞吐,神采摄人,衣袂翩翩,甚有风度,不由得心中暗暗想起沈沐川那一身邋遢的粗布打扮,想来以这两人的功夫,天下若要有人想要困住,着实不易,但他屈身在此,必有其因,当下也并不多言,静待他说出所求。
宗正卿说道:“你既然是御玄宗门下弟子,与我寒叶谷也算得上同气连枝,告知与你原也无妨,我于此前收到师门飞鸽传书,得知门中遭遇敌袭,便一路北上来到此地,正巧遇到一伙黑衣人,争斗之下,先头几人敌不过我,我潜身其后,便发现了这暗云庄之所在,但当时,我却并不知晓这鱼向晚究竟要做出什么事情,探查日久,便被他们识破,可争斗之中,我却发现这庄子看着不大,却着实高手如云。”
墨止说道:“你当年时天下会武剑宗第二,这世上能将你擒下的高手,只怕一只手也数得过来吧”
宗正卿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天下会武共得七魁,其中拳魁胡开山,掌魁谢玄晖,腿魁凌万道,飞魁司马踏虚竟都甘愿在庄中为奴为仆,此三人修行至今,功力着实突飞猛进,如今看来只怕是都受了这化魂大法的驱使,成了提线木偶。”
墨止心中一惊,连忙问道:“那剑魁呢?剑魁沈沐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