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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统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都统——”
“都统——”
郭默刚进中军帐,里边竟然不光是孟珙自己在,今科武举进入“敦武军”的三十人,居然悉数俱在。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营帐里休息吗,你们怎么都聚在这里,难道是在讨论兵法吗?”
“还有,外边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是谁在体罚军士?”
原来,郭默刚经过校场的时候,看到竟然有几百军士,还在那里各自认真地训练着。
他以为这些军士,是犯了什么错误,被体罚加练了。
从“敦武军”成立之日起,郭默就当众提出,日常训练和战时的政策要区分开来,除非犯了原则性错误,否则不予体罚军士。
那样容易造成非战斗性,减弱战斗力。
郭默就把后世“关禁闭”的招数拿了出来,这下子更加恐怖。
凡是进过一次“小黑屋”的,都心惊胆战,发誓下次再也不敢违纪了。
“郭都统,大家聚在这里,其实是在等您回来。至于外边那些人,他们都是自己要求加练的,我们撵都撵不回去。”
还是孟珙上前答话道,郭默不在,他就是整个“敦武军”的话事人。
“加练?还有这样的事儿?”
郭默知道,这个时代的军队,能够做到三天一练、五天一练的就已经很不错了,根本就没有一天一练的。
“敦武军”也是建立在,有两万优质兵源的基础上,又有强大后勤供应的前提下,才敢进行一天一练,现在居然还有人主动加练?
“都统,您有所不知,自从十天前,真的开始每天考核淘汰一千军士,剩下的人就拼了命加练,生怕第二天轮到自己被淘汰。”
“谁曾想,有些军士却因此受了伤,反而参加不了第二天的考核,直接就被淘汰了。即便如此,加练的军士依然不在少数。”
孟珙无奈地回答道。
“岳翱,你出去说一声,立刻、马上都让他们回去休息,谁再加练,直接滚蛋,‘敦武军’不留这些不遵守号令的人!”
郭默当然知道,持续地高强度训练,一定会增加伤病率的。
因此才严格要求,每天午饭后,必须要休息一个时辰。
“都统,这些可都是好兵啊!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咱们‘敦武军’再增加些名额?”
“截止到昨日,已经整整淘汰掉了一万人,剩下这一万军士,无论放在哪个军队,都是不错的兵苗子啊。”
雷鹏仗着胆子出来,抱拳向郭默请求道。
起初,郭默提出来从两万军士中,筛选出五千人,那是抱着正常的思维来考虑问题的。
没想到,因为史弥远的介入,三衙居然直接送来了,两万禁军中的精锐。
但是,将令既然已经发出,岂能朝令夕改?
“这样吧,此次我去荆襄一趟,除了带着王坚和秦钜,剩下的五十名军士,就不占用‘敦武军’的五千名额了。”
“另外,你们从剩下这一万人里,那些被淘汰掉的人员中,再筛选出三百人来。”
“要精明强干,尽量步下功夫过得去,给我师傅‘南山樵子’送去,他那边的‘皇城司’也需要人手。”
“再选出一百人,要求认识些字的,胆大心细之人。冠英你亲自跑一趟,告诉你五师叔,让他到来军营里来,给这一百人做一个月的培训。”
“就培训战场上如何进行紧急抢救,止血、包扎伤口,接续断骨什么的。真有天赋的,也可以传授一些日常疾病的治疗和护理。”
“这一百人,就作为咱们‘敦武军’的医疗队吧,该有的训练不要落下,不占用五千战兵的名额。我所能给的,也就这么多了。”
“别整天就盯着眼前这点儿利益,现在的关键是要把这五千‘敦武军’练好,练成大宋最强的军队。”
“孟珙,你看到我给你的信了吗?就按照上边的军械,向户部申请去,最后留下的五千人,务必熟练使用所有的军械。”
“如何训练,如何进行各兵种的配合,才能发挥最多的优势,那是你们各位做将军该考虑的问题,没事就都散了吧。”
郭默合计了一下,相当于又多留下了四百五十人。
其实,他的目的就是要推行,高强度的训练,以及严格的淘汰机制。
这样,不仅仅能留下更强的军士,主要还是把“敦武军”的名声,借着离去的军士之口给传扬出去。
等将来,“敦武军”再次扩建的时候,才能吸引更多、更强的人。
他所不知道的是,余阶这个天生的“政委型”人才,已经在帮他进行宣讲了。
郭默让大家都散去,可中军帐里的将校,却没有一个人动地方的。
“怎么了这是?还有什么事吗?”
郭默有些纳闷,怎么今天这帮小子都不听话了,自己才离开军营几天啊。
“都统,这不是听说您要去荆襄公干,大伙儿都想跟着你一起去嘛。待在军营里练兵,总赶不上跟都统一起出去,长长见识的好。”
还是雷鹏这小子,嬉皮笑脸地道。
听到雷鹏这样说,大家也在那里小声地嘀咕着,都表示想跟着一起出去。
郭默没有说话,而是走到帅案后边,冷冷地看着众人。
顿时,中军帐里鸦雀无声,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怎么,都想跟我出去?都不想在军营里训练?都觉得自己已经很了不起了是吗?”
“这样吧,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郭某人就闭着眼睛,谁能在我面前走过三个回合,还能完好站着的。”
“不仅带你出去,连这个‘敦武军’都统制的位置,我都让给你好不好?”
“觉得训练军士很枯燥是吗?‘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说过多少遍了,这仅仅是用来糊弄下边军士们的吗?”
“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觉得这些军士够优秀了,已经是大宋第一的军队了吗?已经能够超过金国的军队了吗?”
“能够跟着我,收复故土,打过黄河,重新拿回幽云十六州了吗?”
说到后边,郭默都有些歇斯底里了。
“请都统责罚,这都是末将的过错,末将没能体会都统的良苦用心,是末将短视了。”
看到郭默发怒,孟珙第一个单膝跪地,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请都统责罚——”
所有将校,都单膝跪地。
“这次我去荆襄,是有特殊的任务。”
“带着王坚,是因为这次可能会跟‘忠顺军’有接触;带着秦钜,那是因为他是你们所有人中,有独自带队经验的人。”
“我也不责罚你们,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们配合孟珙和岳翱两位都统,把‘敦武军’的兵选好、练好、带好。”
“每个人也各自立一个目标,是想深度研究兵法的,是想磨练武艺的,还是精研弓箭的,哪怕是修炼内功的都行。”
“不要觉得自己已经是将校了,就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孟珙——”
“末将在!”
孟珙抱拳应诺。
“‘敦武军’成军之后,再添加一条规定。每隔三个月,‘敦武军’内任何人,觉得训练得够格了,可以向自己的直属将校,提出挑战。”
“能者上,庸者下,哪怕朝廷给你的俸禄,我郭默替你担负着,也不希望把我的军士让一个庸才在带领。”
“诺,谨遵都统号令。”
“孟珙、岳翱、王坚和秦钜留下,其他人先都下去吧!”
“诺!”
众人齐齐抱拳,纷纷退了出去。
等众人都退出去了,站在一旁的岳翱,突然双膝跪在地上。
“岳翱,你这又是怎么了?快起来!”
郭默有些不解,赶忙出言问道。
旁边的孟珙也伸出手,想把岳翱拉起来,可惜没有他力气大。
“启禀都统,刚才听到都统说,要带着我们,‘收复故土,打过黄河,重新拿回幽云十六州’,这些都是真的吗?”
岳翱激动地望着郭默,两眼中甚至都噙着泪水。
“当然,我郭默一口吐沫一个钉,恢复乃至超越大宋昔日的风采,是我毕生的志愿,我只是有希望更多的兄弟,能够跟我一起同担道义、共襄盛举!”
郭默斩钉截铁道。
“岳翱今日在此立誓:从今往后,追随都统大人,鞍前马后、克复中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孟珙、王坚和秦钜,三人见状,也双膝跪地。
“我等在此立誓:从今往后,追随都统大人,鞍前马后、克复中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都是好兄弟,都是大宋的好男儿!快快请起!”
郭默忙从帅案后边,转了出来,一个个把四人搀扶起来。
“目标已定,却任重道远,我等还需要更加的努力,积蓄更多的力量,才能实现心中所想。”
“都统,孟珙真心钦佩您的兵法武艺,更加钦佩您的胸襟志向,可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做臣子、做将军的能决定得了的。”
“当年,强如岳武穆那样的战神,依然抵挡不了‘十二道金牌’。战场上的敌人,兄弟们哪怕拼了命也会去厮杀,可是”
孟珙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也想得更多一些,很多事情,不是单纯的军事问题。
就算在这个小小的中军帐里,都有岳武穆的后人,和秦桧的后人同在。
“我,可以信任你们四位吗?”
郭默注视着他们四人,良久之后,郑重地问道。
孟珙四人互相看了一眼。
“只要不违背国家、民族大义,都统但有所命,我等莫敢不从!”
“陆冠英——”
郭默冲着帐外喊道。
“在!”
陆冠英闪身进来,他果然就站在帐外。
“传令下去,中军帐周围,二十丈之内,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违令者,军法处置!”
“诺!”
陆冠英又退出了中军帐,时间不大,外边传来一道道命令声。
郭默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周围,发现除了守在帐前的陆冠英,其他再无旁人。
孟珙四人,见郭默如此谨慎,就知道会有惊人的事情发生。
一个个屏息凝神,看着郭默,眼神中充满着兴奋和期待。
郭默也没让他们等太久,解下腰间的配剑,放在帅案上。
“这是史相赠送给郭某的宝剑,剑名‘赤霄’。”
郭默说的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很微小的事情。
“什么?你你是史弥远的人?”
岳翱当时就炸了,用手指着郭默,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坚和秦钜,也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并慢慢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只有孟珙,一开始微微一惊,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这四人表情的变化,早已落入了郭默的眼里,心里更踏实了。
“哈哈,史弥远企图拉拢我,进而掌控‘敦武军’,不惜将‘赤霄’剑这样的宝贝都送了出来。”
“可惜啊,他却不知道,我郭默的真实身份。”
郭默说完,又从怀里摸出一面令牌,却是纯金打造的,向前递给了孟珙。
孟珙有些疑惑,还是双手接了过来。
上边赫然刻着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这末将参见官家——”
其他三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见到孟珙高举着一面令牌,双膝跪在地上,口称“参见官家”,急忙也双膝跪地。
郭默上前去,伸手拿走了令牌说道。
“郭默只是我的化名,也是我日常在军中所用的名字,而我真正的名字叫‘赵昊’,乃官家亲封的‘燕王’。”
“什么?”
郭默的话,说的很轻,这四人却如遭雷击般,瞠目结舌。
“原来如此,郭都统,您竟然是传说中的‘燕王’殿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还是孟珙先清醒过来,眼中的炙热却越发的浓烈,其他三人则更是不堪。
“哈哈,都起来吧。所以我才敢说,诸位只需苦练杀敌本领,带好军队,不用担心朝廷里的掣肘之事。”
“方才郭某所说,并非虚言,要不然郭某也不会向官家,要了一个‘燕王’的封号。没有幽云十六州,还叫什么‘燕王’?”
“我等愿追随殿下,克复幽云十六州!”
四人再次行礼,却是以最高的军礼,表达自己内心最坚定的信念。
“诸位,我的身份今日告诉你们四人知晓,希望暂时严守秘密,对任何人都不要讲,终会有大白天下那一天的。”
不是郭默信不过眼前的四人,而是怕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就没继续表明他是官家亲子的事情。
有个“燕王”殿下的身份,已经足矣。
“孟珙,你有成为顶尖将帅的潜质,我希望你好好把握带领‘敦武军’的机会,不久的将来,会有更大的舞台需要你去施展。”
“王坚,你之才不在孟珙之下,只是现在还年轻,要多多学习,自己的脾气也要控制一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者,可为上将军。”
“岳翱,令曾祖忠义之名,遍传天下;战神之姿,更是令敌人闻风丧胆。”
“当年,金人中就流传着‘撼山易,憾岳家军难’,我希望将来北进中原之时,你也能亲帅一支全新的‘岳家军’。”
“秦钜,我知道你的过往,更深知你的为人。”
“别说你不是那秦桧的真正血脉,就算你骨子里,留的真是姓秦的血,只要你自己走得端、行得正就行。‘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功名只在马上取,愿与诸君共勉!”
“诺——”
郭默带着王坚、秦钜,一并有五十名悍勇之士,一人双马离了城南大营,向西而去。
等出了临安地界,郭默将黄骠马带住。
“王坚、秦钜,你二人拿着我这封信,带着五十名兄弟,赶赴孟宗政都统处,将信件交给孟都统。”
“然后,你们也暂时在孟都统帐下听令,合适的时机,我会赶去跟你们汇合。”
“王坚,你暂时是这支队伍的统帅,我给你一面‘皇城司’的令牌,途径各处可以征用粮秣。”
“诺!”
王坚、秦钜二人,带着五十名悍卒走了。
计算一下距离正月初六的时间,以黄骠马的脚程,绰绰有余,郭默孤身一人就无需着急赶路。
优哉游哉的,完全是一副江湖新秀,出门历练的做派。
临安,西湖畔,郭默的住宅外。
“当当当——”
李莫愁正在叩打着门环。
不多时,留守的家人将大门打开了,露出半个身子。
“小娘子,您来了?”
李莫愁刚来过没几天,这里一向也没什么客人,家人自然还记得她。
“状元公在吗?劳烦通禀一声,就说李莫愁求见。”
李莫愁说道,浑然没有半点儿相府千金的架子。
“小娘子,您来的真不巧,家主他正好没在,您还是改天再来吧。”
李莫愁听到郭默不在,顿时有些失望,难为了自己,出门前还好生打扮了一番。
“那他是去哪里了?没有回军营吧?”
李莫愁是知道郭默的职位,要是真待在“敦武军”的军营里,那自己就真没办法见到他了。
“这个,小人还真不清楚。不过家主出去的时候,是穿着便装,好像要出远门的样子,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家人也是好心,看起来这女子跟家主也挺熟的样子,就实情相告了。
“出远门?”
听到这话,李莫愁莫名地有些恼怒。
“哼,我一来找你,你就出远门,非明是在躲着本姑娘。”
李莫愁也没为难这个下人,转回身去,飞身上马就走了。
回到相府,李莫愁就将府上的侍卫统领找来。
“你去找人打听一下,新科武状元,现任的‘敦武军’都统,兼‘提点皇城司’郭默,到底去了何处?他家人说刚出远门了。”
侍卫统领闻言,转身出去了。
也就半个时辰不到,各处消息汇总了过来。
“他居然真出远门了,去了荆襄?本姑娘还没去过呢,正好借此机会,到洞庭湖去游玩一番。”
李莫愁知道了郭默的去向,鬼使神差地,也收拾了一下行李。
给史弥远留了封书信,只说自己出去历练云云。
带够充足的船资路费,拿起自己那把“含光剑”。
飞身上马,向临安城西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