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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起当年入门之时,看过墨门中记载的各朝各代中墨者们行侠为民的记载,又想起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侧首望向身受重伤的沈驭楼三人。
这几人虽是绿林,却重情重义,尤是红衣女子前来救人的眼神,带着三分绝望,却丝毫不悔。
不仅让烟袋锅想起了当年,被自己屠杀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当年她的目中也是带着三分绝望,三分恨意,三分求生的欲望。
自己这些年,到底跟着尺千刃都做了些什么,烟袋锅悔不当初。墨门子弟不是应该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才是吗。
仿佛是想通了,再回首时,烟袋锅眸中的坚定之色愈发的浓烈。
望着一脸狞笑的尺伏,烟袋锅双手微垂,忽的双手发力,向下一抖,两根锥形短刺从袖中滑落,双掌握紧短刺的末端,烟袋锅严阵以待。
尺伏原本以为自己这位烟袋锅师弟只是又生出了同情之心,当年在门中时,这位尺信师弟的性子就有些唯诺,甭说杀人,就是杀猪杀鸡,尺信都会不忍下手。
而后烟袋锅尺信在门中执行盯梢、追踪、暗杀之事,就算是要杀些江湖败类、为民除害,尺信都软弱不堪,不敢下手,只能由同行的师兄弟代劳。
而后跟着千刃师兄叛出墨门,为了让这群师弟不再遵守墨者的规矩,千刃师兄定下规矩,劫掠之后,必要灭口。
对于烟袋锅来说,这无疑是突破了他的底线,虽然被逼之下,烟袋锅还是下了手,屠了那户人家十余口人。
可自那之后,自己的这位师弟手中便多了杆烟袋,与人交谈之时,眼神中更加闪躲。
今夜,尺伏再对上尺信的眼神,尺伏发现自己这位师弟的眼神已然变了,他的眼神不再闪躲,直直的盯着自己,尺伏不由的有些慌乱,但忆起在墨门中时,尺信师弟与自己这些师兄切磋之时,他始终不敌自己,于是又镇定了些。
尺伏面上又露出一丝嘲笑:“看来师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那我就替千刃师兄清理门户罢。”
言罢。尺伏慢慢行至鹰钩鼻的尸体旁,将鹰钩鼻的单刀也从地上拔出,双持单刀,左手挽了个刀花,反手握紧单刀,右手单刀斜立,身体微微后倾,将内力灌注后倾脚上。
一旁的宋书,手腕的血已止住,瞧着护在自己三人身前的这黑衣人劲衫人。不明白为何他为突然倒戈,要与自己的同行之人动手,却听到这个护着自己三人的黑衣人缓缓开口。
“墨者尺信,领教。”
——
顾萧与尺天涯二人一路寻来,二人虽然武艺高强,却都不是追踪的高手,在荒郊野外转悠了一番,二人发现自己似乎是跟丢了。
顾萧不由的后悔起来。早知如此就带上薛虎大哥了,以他当时在凉州脚店外追踪自己的功夫,有他在,自己二人绝不会像现在如同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尺大哥,你不是墨者吗,追踪之法你也应当懂一些吧。”顾萧尴尬开口。
尺天涯则有些面皮发红,还好这夜色掩盖,没被发现,自己身为墨者,居然连自己师弟都跟丢了。
“木兄弟,说来惭愧,尺某确不擅长追踪,我这尺信师弟又是专习此道的高手,因此他更懂掩盖行踪。”
不过也不能怪顾萧与尺天涯二人,烟袋锅本就是个擅长盯梢追踪的高手,他们三人一路跟踪沈驭楼,烟袋锅也同时在隐藏三人的行踪。
不过二人在偷听天字房客人交谈时提及了西南十里,既然追不到他们,干脆动身前往他们所说的岭凉镇外十里荒村去查探一番。
顾、尺二人议定,便运功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二人一路不停,将轻功运到极致,一黛一墨,两人身形如同疾风,略过地面的积雪,激起层层雪花。
尺天涯与顾萧曾在悦来楼中有过交手,虽当时两人一招即止,尺天涯已对顾萧的身手大为欣赏。如今二人运轻功同行,尺天涯心中更为惊讶,这木一不仅内力精湛,轻功更在自己之上。
望着这少年略带稚气的脸庞,尺天涯忽然觉得,若是自己墨门中有此等惊才绝艳的少年人物,墨门重振有望。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虽然木一未曾提及,这等少年英杰,怎会无门无派,想到此处,尺天涯不由又有些沮丧。
顾萧此刻的心中却是急切,自从知晓了尺千刃想要截杀万钧的事,他的心头如有一块巨石一直压着,虽然自己只是一介平民,但若是万钧身亡,晋国必然会再度向齐云用兵,到那时,生灵涂炭,百姓遭殃。
若要救下万钧,就要先将那天字房的客人救下,想到此处,顾萧将踏雪、点水两寻运到极致,黛色大氅迎风掠起,顾萧的身形渐渐甩开尺天涯。
尺天涯早已过了而立之年,本不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可悦来楼中比斗拳脚功夫,就未在顾萧身上讨得便宜,如今轻功也被对方甩开,倒是激起了尺天涯的比试之心,也将轻功运到极致,追着顾萧而去。
——
烟袋锅尺信身上已有了数道伤口,适才为了护着沈驭楼几人,烟袋锅与尺伏交手。
初动手时,烟袋锅仗着尺伏的略微轻敌,抢了先机,手中双刺抢攻,挑、点、贯、带、劈、甩、挎,摆、裹、托、推、绞、拨、扎,招招直逼要害。
烟袋锅本就研习追踪之术,脚下功夫自然利落,借着抢攻,又有步伐优势,招招抢攻,灵蛇出洞、喜鹊穿枝,将手中双刺灵动发挥到了极致。
尺伏知道自己这位师弟的功夫深浅,当年在墨门中就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便生了轻视之心,被烟袋锅绵延不绝的杀招抢了先机,只得且退且战。
反手刀格住双刺,尺伏瞬时翻腕一绞,想借着此招将尺信手中双刺绞落,没想到尺信双刺已是回招避开,尺伏瞬时正手刀横斩,欲抢回先机。
烟袋锅自然晓得师兄的心思,回招时见单刀斩来,手中双刺竖起格挡这刀,刀威余劲将烟袋锅整个人弹开。
烟袋锅自知一旦丧失先手,必会落入师兄的刀势笼罩之下,虽然被刀劲弹开,烟袋锅身形后退之时,反身抬肘,从肘下绑着的两根细管中激射出两枚针形暗器,冲着尺伏咽喉飞去。
冷笑一声,尺伏反手刀出,‘叮当’两声,反手刀将两发突袭暗器击飞。
虽偷袭失败,但短短一瞬也已为烟袋锅获得了喘息之机,为了再度抢下先手,烟袋锅并不多等,双脚触地即起,跃至空中,将双刺反握,双掌凌空推出。
原来烟袋锅的袖中也装满了暗器针筒,只见短短数息,烟袋锅双掌如同凌空出掌,袖中不停飞出针形暗器。
曾经自己信手拈来便可轻松击败的师弟,今日如同刺猬一般浑身尖刺,让尺伏头痛不已。
双刀疾挥,尺伏用刀花将身前尽数笼罩,只听得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烟袋锅的袖中,肘下,甚至是口中、鞋底,浑身都藏了暗器,靠着不停的催发暗器,烟袋锅又重新抢回了先机。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烟袋锅身上的暗器被尺伏尽数挡下,尺伏身旁雪中,密密麻麻的插着数十枚针形暗器。
烟袋锅翻身落地,胸口不住的喘息,适才交手,内力消耗甚大,烟袋锅反手摸向后腰装有暗器的针囊,发现针囊已空。
侧首向着身后尚有神志的宋书说道:“想法让二人醒来,你们三人快走,我拖不了多久了。”
不待宋书回神,烟袋锅已纵身扑向尺伏。
尺伏冷笑:“我倒要看看师弟还有多少暗器可以发。”随后纵身跃起,与烟袋锅战做一团。
宋书不知这人为何要施出援手,但有生的希望,谁又会乖乖等死呢。踉跄着去呼唤晕厥的夫人与沈驭楼二人。
战圈中的尺伏双刀,此刻却如催命的恶鬼,刀势凶猛,如同百鬼夜行,招招相连,一刀声势强过一刀,烟袋锅招式已尽,此刻只能护住要害,全力抵挡。
二人空中缠斗,双双落地,刀影与双刺刺影交织不停,数息之后,只听一声闷哼,二人身形旋即分开。
尺伏仍是那副冷笑模样,之时身上的黑衣劲衫已被短刺划开几处,露出内里。
反观烟袋锅,肩口一道刀痕深入骨,正冒着鲜血,可烟袋锅的神情确如同无伤一般,并未看出丝毫改变,眼中坚定瞧着尺伏。
“师弟,若你此时收手,与我杀了那三人,我还可在千刃师兄那替你求情。”尺伏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语气却如同猎手玩弄猎物一般。
烟袋锅并不开口,只能趁着这时间,尽快调整内息。早就听说尺伏刀法在墨门中已是同辈弟子中的佼佼者,如今看来,确无法与之相敌。
得想想办法,这样缠斗下去,不消一刻,死的人定是自己,这些年残杀无辜,自己倒是死有余辜,只是沈驭楼这三人,自己既然决定了,就得设法保住他们的命。
烟袋锅脑中闪过这些想法,双目瞥向周围,一处破漏荒宅,顶部早已塌陷,只有两处残垣仍矗立着,有办法了。
尺伏当然知道烟袋锅已无招可出,见对方不答话,冷哼一声,随即持刀扑上前去。
烟袋锅忍着肩上刀伤的剧痛,翻身闪开双刀,且战且退,将尺伏引至那处断壁,侧首避开一刀后,向着断壁后跃入,将身形藏匿断壁之后。
断壁外的尺伏只道是烟袋锅不敌,挥舞着双刀就要近前,靠近断壁就要跃入其中之时,听到断壁内一声清脆作响。
暗道不好,尺伏忙挥刀护住身前。
可已经晚了,只见两根短刺穿透这个断壁,飞刺如蝗,尺信用手中短刺兵刃作为暗器,运足内力,穿墙射出。
暗器首重突袭,先前开阔之地,尺伏武境本就高于对方,烟袋锅的暗器自然没有讨得便宜。
这次烟袋锅将尺伏引至断壁处,距离近,尺伏又无防备,当尺伏反应过来挥刀护身之时,已经晚了。
只见两个锥形刺穿透断壁,直越过层层刀影,透入尺伏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