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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书房的万钧,下人忙上前为自家主人脱去甲胄,换上一身便服,万钧瞧了眼门外的护卫们。
领头之人见状,即可挥手示意众人散开,守护在将军府各处,自己回身面外,守护在书房门前。
“严统领,这些日子你们也辛苦了,不如也去休息一下,今日我们便要动身前往凉州了。”万钧向着书房外的护卫头领开口道。
“末将受皇命,护万将军周全,不敢懈怠。”严统领向着万钧,俯首沉声回道。
严统领随后继续开口道:“将军今日还要赶路,先行休息,末将自在外守护。”言毕,严统领为万钧掩上房门,继续守卫。
万钧在书房内沉思着,虽已交代了杨虎臣,但隐隐心中总有些不安。
当年那人在凉州城外,仅凭着数言,便让凉州男儿热血沸腾,随着他追击晋军,直至晋国境内。
万钧回想到十八年前那场追击战中的惊心动魄。闭上双目,万钧静静回想着那场让大世子齐麟名震天下之战。
身为凉州守将,自己在众多凉州将士的请战下,只能与齐麟大世子合兵出凉州,凉州守军与齐云精骑合兵一处,共计三万余人。
众将士出发之日接到军令,上至将军,下至士卒,皆脱去重甲,只着贴身轻甲,每人只携十日口粮。
晋军铁骑虽败走,可兵力也远超齐云追兵,且齐云军护军宗师顾剑一重伤未愈并未随军前往。在万钧看来,齐麟此时追击晋军有好大喜功之嫌。
随着齐麟率军突入晋国境内,连战连捷,让万钧打心底敬佩起这位世子来,身先士卒,杀伐果断,用兵如神。
而齐麟的不依不饶也彻底激起了晋人怒火。
晋国名将淳于猛,在宗兖大帐内请命而出,收拢晋军能战之兵,又请旨调来些援军,约有六万余众,淳于猛便让国师道玄陪同陛下先退,自己领着六万军马浩浩荡荡向着齐云军追击方向迎击而去。
淳于猛不愧是晋之名将,深知齐麟诡计多端,自己六万军马虽两倍于敌,但刚吃了败仗,士气正衰。
反观齐云,连胜数仗,士气正旺,若是此时硬拼,别说两倍兵力,恐怕五倍于敌,也是白白送死。于是遣斥候先行探查齐麟军动向,与齐云军进入晋土后的数战战况。
淳于猛听着手下军士的奏报,细细分析了齐麟的战法与行军动向,淳于猛一抚虎须,向着帐下将官笑道:“齐麟小儿,仗着诡计侥幸胜了我军,如今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带着区区两三万人,就敢入我晋土。”
起身下了军帐,带着众将官来到沙盘处,指着沙盘与众将官分析道:“诸位且看,他此次率军突入。一改之前的诡计战法,每仗必尽全力,以求速胜,而斥候探查到,他胜了之后的首要之事就是将我军战马收拢。”
手下将官不解:“虽说战马有死伤,可收拢那么多战马却是为何。”
淳于猛笑道:“那是因为他此次突入我国土,并未带够粮草,战马尚能食草为生,可将士无粮,总不能也吃草吧。”
随后指着沙盘地形笑道:“至于为何每战必尽全力,是因我晋土多数为平原之地,这小子擅长的诡计伏兵之法在我晋土这无法施展,所以,他只能以军士之命来换他能征善战的虚名。”
“可惜,这里可不是赵土,也不是他齐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淳于猛似是胜券在握。
“将军是否已有了破敌之策?”围拢在沙盘边的将官们见这位晋之名将胸有成竹,开口询问。
“缓兵之计,一个字,拖。”
淳于猛一抖身后斗篷,随即回到主将座上,取出一支令箭,唤道:“王斗。”
帐下一人昂然出列:“末将在。”
“命你率前军五千,为先锋,就算战至最后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将齐麟军拖在昌州城外。”淳于猛甩出令箭。
王斗接下令箭高呼领命而去,随后淳于猛手指夹出两支令箭历声道:“刘桂、刘封,命你二人各引骑兵五千,一从左路,一从右路,兵出子阳谷,绕至齐云军后方截其归路,待到齐麟兵败,乘势掩杀。”
“得令。”二将领了令牌自去。
随即淳于猛起身道:“其余众将,随我率中军迎敌。”
——
数日后,昌州城外三十里,尸横遍野,鲜血染红土地,放眼望去,只望见秃鹫在红色土地上啄食尸体,齐云军士正在打扫战场,掩埋晋军尸体,王斗五千晋军先锋无一生还。
齐云大营主将帐中,万钧坐在帐下,听着斥候的禀报:“大世子,此次领军前来,被咱们全歼的,真是淳于猛帐下皮偏将王斗。末将已经探得,淳于猛领着中路大军,向昌州而来,明日大军就会赶到。淳于猛帐下刘桂、刘封二将已引着万余人马绕道而行,去子阳谷截我军后路了。”
斥候此言一出,帐下诸将坐不住了,有言退兵的,有言直取昌州,再等援军的,万钧此时也觉得到了退兵的时候,于是开口劝道。
“世子殿下,如今我军已讨得不少便宜,如今我等孤军深入,又无后援,且这些日子我们只在吃敌人的战马充饥,再鏖斗下去,只怕全军覆没。”
主将位上,齐麟听着阶下众人争论,只是挂着笑容,一双星目闪烁着睿智光芒。听了万钧之言,随后示意万钧稍安勿躁。
待到帐下诸将争吵的累了,大家这才想起了世子殿下还在帐中,纷纷看向这位无归山下,以少胜多,击溃晋军铁骑的大世子。
“都吵累了吧,歇歇,都歇歇!”齐麟带着和煦笑容,示意大家坐下。
随后开口道:“这些日子,大家伙儿,跟着在下也吃了苦了,不过我为何不让大家吃带来的十日口粮,只让大家杀敌人的战马充饥,想来大伙儿也是极为疑惑。”
帐下诸多将官你望我,我望你,众人确实不解,明明出兵追击之时带了十日口粮,可世子殿下却只让大家取出少部分充饥,而更多的是让众人吃敌军战马充饥。
虽然不解,可这些将官都是齐云侯帐下的老人,也追随大世子多年,自不会违抗大世子的军令。
如今大世子主动提起,帐下一个莽汉将军,便开口问:“世子殿下,你也知道老张我是个粗人,说话直,这些日子,咱们这帮人吃马肉都快他娘的吃出毛病了,虽说平日里喝酒吃肉,总嫌弃那白面馒头,可这几日不吃,确实也有些顶不住了。”
大世子爱兵如子,平日里便会与军中士卒同吃同住,军中威望颇高,一来二去上至领兵将领,下至士卒,都与世子打成一片,甚至互开玩笑,也是常事。大家都知道世子不会因为几句疑问之言责罚大家,老张这才开口问道。
老张这话刚出,只听世子跳起脚来,笑骂道:“你他娘的,你还会吃出毛病?昨日不知是谁,偷了我那份马肉吃了,还不过瘾,还要伸手去抓老吴的,被老吴教训了一顿,这才老实。”
老张被世子戳穿了昨日行径,听着帐下兄弟们的哄堂笑声,涨红了脸嘟囔道:“世子殿下,我这食量,那小小几块肉,哪里吃得饱来。”
老吴此刻笑的直不起腰来,拍着大腿道:“老张,你小子以为偷吃世子那份马肉,大家都没看到吗,你问问在座的各位,哪个没瞧个真切,是世子殿下示意我们大家装傻充楞而已。”
老张听到这话,羞的无地自容。瞬间,大家就忘记了刚才还在争执进军退兵之事。
万钧在旁瞧见大世子用这军中粗话,瞬间就化解了手下将官争执的场面,把众人又拉回了和睦氛围中,心中不由佩服万分。
又望见这番将帅和睦的场景,心中一阵恍惚,不由感慨,若自己也是这大世子帐下一将该有多好,大家如同兄弟一般,上阵杀敌,该有多么痛快。
只可惜,自己如今已经认了他人为主,只能羡慕的望着场中互相嘲笑的众将。
就在万钧脑中胡思乱想之时,听闻大世子开口道:“好了,好了。玩笑话说完了,我不让大家动带来的口粮,就是在等今日。”
万钧心中一凛,难道这一切都在他的谋划当中。可除此之外,确无其他解释,为何他不让大家动用随身携带的口粮。
“晋军虽败,可尚有一战之力,晋土能战之兵尚有数万,而我齐云军在国内本就分兵拒敌。所以,我才一意追击,要将这后患永除,若是等宗兖喘匀了这口气,以他的性子必会再起兵戈,到那时,我赵土百姓,又要重陷战乱之中。”
大世子剑眉微扬,扫视了一圈帐下诸将,随后继续道。
“我故作孤军深入状,就是要引晋将看出破绽,以为我贪功,孤军深入,他们才会聚能战之兵,然后分兵去断我孤军后路,就要再此地一鼓作气,解决了他们。”
大世子星目双眸中闪烁的熠熠光芒,让万钧不敢直视这位天之骄子,只能微微俯首听他继续开口。
“万将军适才还劝本世子,孤军深入,无有后援。我在这可要向万将军和各位将军赔礼,并非齐麟故意隐瞒,只是这招太险,齐某只能先瞒着大家,如今已计成,不妨告诉大家。”
“剑一他虽受了伤,可带兵埋伏却没问题,我们出征之时,他已率军隐藏了行踪,如今正伏军在咱们退军必经之路上,等着晋军自投罗网呢。”
“淳于猛深谙用兵之道,自然会想到分兵吸引我军注意,同时消耗我军,再分一路军去截我军后路。如此一来,他率领中军杀到,坐收渔利,岂不快哉。”
“只可惜,他派来的消耗之军本就是残兵,还未消耗咱们,却送了性命。而他自以为去断咱们后路的万余士卒,此刻只怕已落入剑一的埋伏圈中。”
“他若是个直肠子将军,带着六万大军杀到,我军恐会陷入苦战。可我对他太了解了,此人自以为熟读兵法,分兵消耗,再分兵截我后路,如今带着中军长途奔袭击而来,反不如我军以逸待劳。”
“各位,明日就是晋军溃败之时。”
大世子齐麟唇角微翘,唇边酒靥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