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坤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打算紫云回应,毕竟这琵琶精对他甚为冷澹,与他说过的话也不多。
但紫云却认真回答,“我本体乃是玉石琵琶,是轩辕黄帝所制,若不是被少昊讨了去,怕是要陪葬于轩辕坟中。”
“此后我辗转多位人王之手,诞生些许灵性。从帝喾传至后稷时,蒙昧中忽知我为何物,惊慌茫然,幸好遇到了石矶娘娘。”
原来是轩辕黄帝所制的玉石琵琶,经过多代人王,难怪金戈铁马杀伐之意如此浓烈。
听得“蒙昧中忽知我之为我,惊慌茫然”之语,乔坤一时竟觉得悲伤难言,其中悲苦,非个中人真难以体会。
紫云不知乔坤所想,只说:“石矶娘娘将我从后稷手中讨去,教我修行,助我化形,收我为徒,为我取名紫云童子。”
莫名乔坤想到石矶的童子,彩云童子,如此想来取名紫云童子确实是石矶的一贯风格。也不知道有没有红云、黄云童子什么的?
明明是玉石琵琶,碧绿与白色相间,为何不叫碧云?
但他转念又想,碧云童子已被哪吒一箭射死了。
他不由唏嘘,又一次感觉哪吒当日真的错了,那碧云童子多半也未害过生灵,一箭被射死,何其无辜?
帮哪吒复活的正是自己,一时之间,他反倒觉得对眼前这位琵琶精,对石矶、小五又有亏欠。
乔坤将这些心思压下,只说道:“石矶娘娘的彩云仙童,我也是相熟的。”
其实只见过几次面,但彩云童子一直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对他十分热情,也算是相熟吧。
听到乔坤谈论彩云童子,紫云点头,“若非从小五娘娘口中得知,是你救了我弟弟,我怎么会与你说这么许多?”
“原来彩云仙童是你的弟弟?”乔坤吃惊,石矶说的彩云童子的姐姐竟然是她。只是玉石琵琶又怎么会有弟弟?
玉石成就的精灵都是吸收天地灵气,集日月精华,怎么可能有血脉上的联系?
紫云没有解释,乔坤也没再纠结,或许是干姐弟也不一定。“既然你是石矶娘娘门下,为何不在白骨洞中修行,又来此处,与姬昌大人在一起?”
一人一妖,住在一起,十分可疑。
“我一直在白骨洞修行的,但九年前,石矶娘娘与我说,仙道逢一千五百年杀劫。她有命劫要过,无力庇护于我,而我有后稷因果未还,须得入世走过一遭,才得更进一步。”
“命劫是什么?”乔坤有很多疑问,比如后稷因果什么的,但他最关心的却是石矶命劫一事,因为听到此处,他心有所感。
他心里止不住盘算,九年前他正在五夷山修炼,生活很普通,石矶的命劫和他应该没有关系。但是直觉与感应却告诉他,这和他有关。
紫云抬头望了他一眼,似乎是奇怪他为什么问这些,但最后还是回道:“娘娘与我提起过,此劫与她道心相关,乃是命中注定,无可避让,无法抵挡,需得等一人,讨一句话,方有一线生机。”
听到这话,乔坤只觉心跳都停顿了一分,他暗自调整,若不在意,“怎么会有这样的劫数?实在是奇怪。”
“这不奇怪。”紫云十分认真,“既然关系道心,那怎么样都不奇怪。”
“是吗?”乔坤心说,如此说也对。
他想起了《封神演义》原着中的王叔比干。
比干被狐狸精妲己陷害,失了七窍玲珑心,人却不死。
他路遇一妇人大叫卖无心菜,便去问,菜无心可活,人若是无心又如何?
妇人回答说,人若无心即死!比干当即便一命呜呼。
与其说是那妇人害死比干,其实是比干认为自己该死了,这和修道之人道心崩溃是一个道理。
乔坤忍不住想起当日被困九龙神火罩中时,石矶对他,“若你说是我做错了,那便让这九龙神火将我炼了,魂飞魄散,若你说我没错,我便掀翻这九龙神火罩”。
其神色悲苦,显然并不是开玩笑。而他告诉石矶一句话,“此事确实是太乙真人做得差了”。
于是石矶功力大进,多了一个小五分身,又斩开九龙神火罩,镇压太乙真人。
当日石矶过的便是这命劫?
石矶等的人是他?讨的只是那一句话吗?若她说了别的言语,便要道心崩溃?
这简直毫无道理。
可若不如此,石矶又为何要送他“神魔白骨法”、“地二炼火真诀”和“袖里乾坤符”这些珍贵的事物,又说他不欠因果呢?
紫云继续说:“娘娘说能有这一线生机,已然不差。那人和她命数相连,冥冥中自有感应,离得近了,定然会出现在她面前。”
为什么会这样?他和石矶竟命数相连?
莫非他当日去上门赔罪,石矶将他收入“袖里乾坤符”中,其实都是注定的吗?
难道他早就在一众仙人的算计中?在石矶的算计之中?
可是这怎么可能?封神中就不该有个他!
“一年前小五娘娘到此,显然是石矶娘娘功行大进,想来那命劫已经过去。”紫云说着,许是注意到乔坤神色,又问:“你怎么了?”
“没事。”乔坤随口应了一句,又偏转话题,“你离开白骨洞为何找到姬昌大人?”
他现在越发相信石矶等的那个人就是他。
只是命究竟是什么?命劫又是什么?
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怎么又是注定的呢?
紫云继续道:“我下山寻后稷子孙,多方打探,方知其子孙正掌西岐,于是便在西岐住下,后来西伯侯被囚羑里,我便一直在此照料他。”
乔坤暂时将命劫放下,“为何大王要囚禁姬昌大人?”
紫云只是摇头:“我也不知,只知道那日东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皆身死,而侯爷虽逃得性命,却也被废去一身修为,被囚羑里。”
“姬昌大人原也有修为的吗?”乔坤问些其他事情来分散自己注意力。
“有的,侯爷原来武道修为很高。”紫云想了想,很认真地用双手比划,“大概比你还强了这么一大截。”
看着紫云两手比出大约一尺的长度,乔坤心下有些无奈,就算紫云很用心地比划,他也没法看出来这是多少。
不过既然姬昌比他武道修为强,那应该也是武道传说。
很有可能东、西、南、北四伯侯都是武道传说。
当日四大伯侯大战帝辛吗?他脑补了些决战紫禁之巅的画面。
紫云道:“侯爷素有贤名,被解押到羑里之时,羑里百姓父老,牵羊担酒,拥道相迎。”
“侯爷到此便大兴教化,指导他们务农养蚕,拿些收成与看守的兵卒交换些事物。百姓过得虽苦了点,但总还能过下去。要知道他们以前……”紫云说着羑里百姓的苦处。
乔坤心说,都有羊和酒,又能差到哪里去?
但听着紫云介绍羑里百姓以前虽终日劳作,但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尤其互相压榨,各不相往来,致使老无所养,幼无所教,贫无所依,难无所助。
而姬昌却在此地建了威信,立了规矩,一点点改变这一切,使得此地百姓活得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