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冰中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青年,吴亘和莫信如恶狼看到羔羊般,脸现奸笑。在苦寒中等了三天,终是将此人拿下,竟然还是个私盐贩子,这可是黑吃黑的大好机会。
从屋中取了一壶温水,吴亘浇在青年头上。
啊嚏,青年打了一个喷嚏,醒了过来。此人身体倒是颇为结实,被吴亘和莫信如此折腾,竟然这么快就缓了过来。
“小子,你胆敢偷袭官军,擅闯关卡,可是犯了死罪,胆子不小啊。”吴亘双手抱着从关城中带回的断刀,慢条斯理说道。
青年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不对,按着赵国律法,倒是可以不死。”旁边的莫信突然出声反驳。
“难不成还有其它法子,还请莫兄指教。毕竟此人看着年轻,死了也是可惜。”吴亘满脸好奇,一副求知若渴模样。
“可施腐刑。”莫信斩钉截铁说道,“有些贵人家里需要阉人服侍,所以便定下了这一条。如此一来,倒是不用殒命,只是绝了后嗣。”
吴亘有些怜悯的看了一眼青年,手指从断刃划过,“倒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阁下你看选哪条路。”
眼见青年不搭理自己,吴亘叹口气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阁下不好抉择,那我便越俎代庖,选腐刑吧。老莫,搭把手,将其下身坚冰用水融开,我好用刑。”
莫信起身端了一盆热水,准备泼在青年身上。
眼见二人真要动手,青年额头青筋暴起,大声喝道:“两个小人,要杀便杀,何必如此折辱于我。再过十八年,爷爷又是一条好汉。”
吴亘围绕着青年上下打量,唏嘘道:“如此精壮男儿,父母是花了多少心血养大,却要就此阴阳相隔,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个惨字了得。
你死倒不打紧,家中高堂无人依靠,遭人欺凌,家产尽被夺去,岂不可怜。”
青年喉咙动了两下,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吴亘与莫信相互使了个眼色,莫信蹲在青年面前,“这位小哥,切勿凭着一股莽劲就轻言生死。
你死倒是简单,一刀了事,家中可是安排好了。不说别的,看你年纪也不像是成婚之人,如此死去,家中绝后,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岂不是要责怪你绝后之罪,死后相见也要被先人骂的。”
青年听了,半晌不言,吴亘和莫信并不催促。
“那你们如何才能放过我?”思索半天后,青年嗫嚅道,脸色颇为难看。
“咳咳。”吴亘与对莫信对视一眼,面露喜色,“这位兄台,想来从事的是私盐买卖,不知是何地人氏。”
“我叫宝象,乃定远城桑木乡人氏,因着家中贫寒,不得以才打起了私盐的主意。”既然已经服软,青年倒是不再扭捏,通通吐了出来。
“那这贩卖私盐利润如何,值的兄台雪夜冒险翻越荒岭。”吴亘蹲了下来,摩挲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
“呵呵。”青年笑了起来,这二人磨叽半天,却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宝象看着憨直,却也不是傻子,这二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相互捧哏,为的就是求财。
“将我放下,我自然告诉你等,否则免谈。”宝象直起脖子,微微闭眼,一副爱乍样乍样的表情。
吴亘莞尔,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放你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呢,当前只能将你身上的冰去掉,绳子我等可不敢解下。大家都是聪明人,想必兄台也能理解。”
“可。”宝象干脆答道,赤身冻于冰中,饶是自己多年习练家传武学,时辰一长也是受不了。
吴亘与莫信将宝象抬入屋中,点亮炉火,渐渐的,宝象身上一层冰甲融化,露出壮实的身躯。
吴亘将一杯热酒送到宝象口中,待其咽下后又将军中的皮衣盖在其身上。
“我这私盐赚的是辛苦钱,一趟不过五两银子。说吧,你二人想干什么。”眼见身体暖和起来,这二人也不像有什么歹意,宝象开口问道。
吴亘笑眯眯坐在对方面前,“宝象兄弟可曾想过,你偷偷摸摸贩卖这些盐,辛苦不说,还时时担惊受怕。
不如这样,我与你通关方便,还提供马儿以作运具,收益七三分成如何,我七你三。”
宝象眼睛一翻,“你当我是傻子,我辛辛苦苦贩盐,却要凭空被你拿去七成,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冤大头。”
吴亘并不着急,伸了拿了几根棍子过来当作算筹,苦口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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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道:“兄弟,做人要会算账,待小弟与你细细算来。
你偷运一袋只赚五两,而我提供驮马后,马儿一次可运三袋,加上你本身所携,四袋可赚二十两银子,你可分得六两,岂不是还多赚了一两。
况且,有我在荒冢岭驻守,你尽可放心通过,还少了一笔通关钱,岂不是你好我好的事情。”
宝象听了半天,死死盯着地上的算筹,猛然抬头看了一眼吴亘,又低头思量,最后终于说道:“六四开,我六你四。脚力钱不说,毕竟盐我是买的,尚需本钱。你坐在这里不出钱力,怎能拿大头。”
吴亘嘿嘿一乐,“宝象兄弟,如此就有些不仗义了,买卖一事,讲究的是长远,互利互惠。这样,我们彼此都让一些,五五开,如何,这可是我的底线。”
宝象嘟囔了几句,咬牙道:“可,五五开就五五开,快些将我放开。只是有一条,不得黑吃黑,把我捅出去。”
“那是自然,既然做了这买卖,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吴亘边说边把手放在背后摆了摆,示意莫信做好应对准备,伸手将捆在宝象身上的荆棘松开。
莫信左看右看,这买卖就成了?拿军中的马入股,坐在屋中收钱?这可是比自己驭使老鼠偷钱来的容易多了。
宝象得了自由,活动一下筋骨,背后的双臂收回,“被你二人戏耍了一晚,肚中饥馁,不吃点利息,我心中总是不平。你干嘛?”转身怒目吴亘。
吴亘讪讪将手从宝象后背拿开,“不想宝象兄弟还有如此异术,竟然能成四臂之相,不知这多出来的两臂是真是假。”
“用你管。”
“好好好,不管,既然合伙做事,自然少不了请兄弟吃顿酒。”
三人坐在桌前,温了些酒,取出干肉,连吃边聊,相互打探着彼此底细。
很快,吴亘就摸清了宝象的底数。
宝象家中原本是中人,其父曾是一名武将。但因着一场变故,全家却是被贬为庶人。宝象十岁的时候,父亲郁郁离世,只留下宝象与其母亲艰辛度日。
为了补贴生计,年岁大些,宝象便干起了贩卖私盐的行当。要知道盐铁二物,皆是国之重器。贩盐获利颇丰,却也是掉脑袋的行当。
在赵国境内,私盐的份额已被瓜分完毕。宝象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自然被处处欺压。眼见无法在国内做私盐买卖,宝象便动起越境贩卖的念头。
前些日子,荒冢岭无人看守之时,倒是穿行方便。自从吴亘到此,倒是唬的宝象断了一段时间生意。可是临近年关,家中即将断炊,宝象咬咬牙,才冒险穿越荒冢岭。
不曾想,这倒霉催的,撞上了吴亘、莫信二人,一顿破烂伎俩,双方甚至没有直接交手,就被生生擒下。虽然心中还有些不甘,但想想对方那毒辣阴险手段,加上吴亘所说的赚钱大业,还是忍了下来。
“对了,我明明看见你二人在屋中饮酒,为何却是藏在暗处。”吃到一半,宝象脸色红润起来,不解问道。
“嘿嘿。”吴亘取出一个四方木盘,盘子中有两个一尺多高的木人。木人底部可以活动,有一根绳子拴在上面,绳子另一头则系在莫信老鼠的尾巴上。老鼠一动,木人亦动。影子照在窗户上,倒是真如两个人在桌前对酌。
宝象哑然失笑,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这等小伎俩竟然能骗过自己,举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话说男人之间没有一顿酒摆不平的事,如若不行,那就两顿。
宝象在此停留了三天,日日酩酊大醉。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吴亘这些日子也是舍了老本,大肆挥霍此次带回的酒肉。为了银子,些许酒水算的什么,男人就是要大气些。
三日过后,眼见年关将至,宝象担心家中老母,提出辞行。
吴亘竟然直接将军中战马送与他,连个欠条也未打,也不担心对方一去不返。宝象迟疑一下,还是接过了马儿的缰绳,只是上马离开前,冲着吴亘伸出五个手指晃了晃。
吴亘心中会意,妥了,连打带哄之下,荒冢岭私盐行算是成了。以后,只要自己在此驻守一天,就有源源不断的银子揣到腰包之中。
宝象走后两日,厢军中运送补给的人到了岭下。
还有三日即是年关,张远派人送来过年的一应之物,还带来一副伍长的令牌。原来张远向曲长求告,言吴亘在祭祀中出力甚多,虽然碍着其庶人身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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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给予更高职位,但给个伍长还是能办到的。
也就是说,吴亘可以统领四个兵丁,莫信算其中一个。只不过,其余士卒还未配备,只等兵员充足时再另行调拨。
看着伍长令牌,吴亘笑逐颜开,也是当官的人了。转头看向自己唯一的手下莫信,刚想显摆一下威风,来人的话兜头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
张远吩咐,过完年,就让莫信返回营中,此地只留吴亘一人看守。
吴亘满心的不高兴,莫信一走,自己岂不是个光杆伍长,只能使唤自己。
莫信一听哈哈大笑,若是真在吴亘手下干,还不知道这个便宜伍长如何折腾自己。
还未过年,莫信就急匆匆离去,这鬼地方太过邪门,连自己养的老鼠都时时一副不安之色,还是早些离开为妥,只有吴亘这个命硬的家伙方能压的住晦气。
放了几串爆竹过了年,吴亘每日都眼巴巴看着远处。终于,到了十五这一天,宝象如约而至,总共带了四袋私盐。
看到风尘仆仆的宝象,吴亘满脸笑容,殷勤的为其掸去身上的灰土。此次归来,因着不再担心有人看守关隘,宝象将四个袋子塞的满满当当,而且还给吴亘带来了一些酒水食物。
二人在房中火炕上支起桌子,放上四样小菜,将酒壶放入温碗之中,连吃边聊起别后见闻。
待看到吴亘拿出的伍长令牌,宝象眼睛一亮,“可以啊,几日未见倒是升官了。来,此事当贺,走一个。”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吴亘嗤笑道:“想你也是中人出身,父亲也是做过大官,又怎不知道,庶人最高就能干到伍长,有什么可贺。而且我这个伍长有名无实,只能指使一下自己过过干瘾。”
宝象哈哈大笑,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此次我回去倒是听说,靖漳郡要从庶人中选拔一批厢军。不仅如此,但凡被选中之人,可直接授予中人丁籍。
整个郡中皆在疯传,你若是有意,也可报名参加。不过呢,听说要搞什么试炼,倒是吓住了不少人。”
吴亘闻言并不是太感兴趣,厢军再好,能有自己在此做山大王逍遥自如,“若有如此好事,为何你不去参加。想着你爹爹在军中尚有一些老友,不妨去求求他们,也好重新做回中人。”
宝象连连摇头,“此次试炼听说危险重重,我家中尚有老母,若是不小心死在其中,岂不是让母亲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虽然做庶人被人欺凌,但总能混口饭吃。”
吴亘一怔,没想到宝象还是如此孝顺之人,想了想开口道:“宝象兄弟,令慈健在,家里花销也多,这私盐的分成还是六四开吧,你六我四。毕竟我是孤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用不了多少钱。”
“去去,当我宝象是什么人,当初定好的五五开,不用更改。我宝象有的是气力,大不了多跑几趟就是,哪能以家世博人同情。”宝象一脸不屑,大手连连摆动。
劝说了几句,宝象却是拧劲上来,说什么也不答应,吴亘只得作罢。
不出几日,宝象卖盐回来,脸上红光满面,丢下十两银子,头也不回离去。
看着桌上亮闪闪的银子,吴亘两眼发直,想了想,还是拨了一小部分出来,这是留给莫信的,毕竟擒拿宝象时他也出了力,做人不能太贪心。
原本以为今后就要长驻这荒冢岭,过着躺着收钱的舒坦日子,可是世事难料,吴亘的好日子很快就到了头。
这一日,吴亘正在院中修炼意经,只听院外哎呦一声,等出门一看,有一名骑兵从马上栽下,落在了陷阱之中。
此人吴亘倒是认识,是张远的亲兵,名叫沙杵,不知因何来此,却被陷阱所困。将其从坑中拉出,沙杵骂骂咧咧,连称晦气。
等询问清其来意,吴亘不由的有些急了眼,原来张远让其速速返回营中,参加什么试炼。
吴亘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想害本寨主,要夺自己财路。
刚想拒绝,沙杵却是说道:“张屯长早料到你小子不愿前往,特地传话过来,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否则就治你个不听号令、忤逆上司的罪名。而且接令后,立即返回,不得有误。”
刚想以烽燧无人驻守推脱,沙杵却是笑了,“果然如屯长所言,临行前屯长交待,荒冢岭莫信自会接守,你不必担心。”
眼见退路被一一堵死,吴亘只得哭丧着脸应下,简单收拾一下,随着沙杵返回大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