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渐热,荒冢岭四周已是郁郁葱葱。
正所谓春困秋乏,吴亘百无聊赖的坐在院中槐树下,眯眼打着盹。山后传来一阵阵隆隆响声,震动传来,槐树叶子纷纷洒洒落下。
“阿嚏。”吴亘打了一个喷嚏,摘掉了落在脸上的几片叶子。“就不能消停些,有这把气力,扛几袋私盐也好。”低声嘟囔了几句,愤愤然看了看山后。
不用说,这又是水从月在山上习练武艺。每日天色刚亮,水从月便一人前往后山,勤练不辍。日日如此,只有吃饭时分方才下山。他招法极为霸道,后山业已是一片狼藉。不时有碎石崩下,落满了整个小院。
吴亘有些担心,再这么下去,说不得这荒冢岭的名号就保不住了,迟早要被拆平。
几次进出鬼蜮,对水从月的助力确实不小。现在的他,目中神光内敛,咄咄杀气渐退,这是明劲化暗的标志,一身杀力尽收于身。静处时,更显湿润如玉。出手时,却如龙似虎。
看了看日头,吴亘准备起身到厨房做饭,现在的他是寨主兼私盐行掌柜,再兼厨师,一日三餐都得将水从月伺候到位。
“哎呦。”吴亘惊呼一声,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绊,重重摔倒在地。
“这日子没法过了。”吴亘像个怨妇般碎碎叨叨,看着满院的石头长吁短叹。后山的动静渐小,吴亘叹了口气,爬起身走到厨房,麻利的做起饭来。
今天的菜是山猪肉炖蘑菇,炒上一盘山中新发的野菜,再搭上一盘炸的小鱼干,就是两人的午饭。
正忙碌间,水从月走了进来,吴亘头也不回,“稍稍歇息,饭菜马上就可上桌。”
没有像以往坐在桌前等候,水从月开口道:“加个菜吧,我带了猎物在院中。今日猎物由我来炮制,也算是酬谢多日照顾。”
“嗯?”吴亘一愣,抬头看看了西边,没有看到日头。水从月平日里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今日一反常态,倒是让吴亘有些不适应。
“算了,还是我来吧。不知你带什么回来了。”吴亘用围裙擦擦手,举步出门。脚刚出门槛,腾的又跳了回来,只见厨房门前,摆了一头十余丈长的大蛇,血肉模糊的蛇头正对着屋门。
“这这这”吴亘指指大蛇,回头看看水从月,“这么大的巨蟒,咱家的锅可放不下,况且这得多少柴火方可弄熟。”蛇实在是太大了,放在院中几乎占了小一半的位置。
“嗯倒也是,那就切小些。”水从月想了想,操起大戟,忽忽几下,大蛇被分为几截,“这种大蛇在山中修行多年,气血甚旺,对于习武之人可谓大补。特别是蛇胆,有祛毒破妄的功效,实是难的。”
吴亘无奈的看看一截截比自己个头还高的蛇身,再看看身后的大锅,转身去准备烤肉架子。
将一截蛇身放了上去,正准备点火,却被水从月阻止,只见其口中喃喃有声,一团火焰在指尖出现,手一抖,火焰落于蛇身上。
蛇身滋滋的冒出油,吴亘羡慕不已,“从月,以后出去野游定当带着你,都不用寻柴火。”看着水从月专心的烤肉,吴亘转身走回屋中继续做饭菜。
不一会儿,一股焦糊味传来,吴亘赶紧抽身出去察看,却见水从月一脸尴尬,那截蛇身已是焦黑如炭,显然是吃不的了。
“无妨无妨,火力小些就是了。”看着院中一堆蛇身,吴亘倒也不在意,掉头回到屋中。等饭菜做好,出门一看,吴亘傻眼了。
院中多了一堆黑炭,诸多蛇身俱已不见。水从月白皙的脸上尽是灰痕,如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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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一般,正咬牙切齿的抓起最后一截蛇身。
一拍脑门,吴亘赶紧从其手中抢下蛇身。这位真不是做饭的料,还是去干打打杀杀这些更有前途的事吧。
吃完饭,水从月坐在槐树下的椅子上,沉默片刻,开口道:“我要走了。”
“嗯,去吧,早些回来。”吴亘无所谓的摆摆手。
“我要回朱卷国了。”
“早去早回。嗯?你要走了吗。”
“是的,出游日久,总有归期。在鬼蜮中已经历练多次,已是到了瓶颈。武之一道,可采撷众家之长,但走不出自己的道,终是难成大家。”
吴亘表情复杂,思考良久才道:“我这里还有意经三页,你不妨看看。”
“经是前人智慧,可借鉴,但不可依赖。武道一途,最重要是的走出自己的路。那些小说里所谓得了什么秘笈就神功大成的,只能躲于前人荫庇之下,终是成不了什么大器。”水从月看着远处,缓缓说道。
“还回来吗。”眼见水从月去意已决,吴亘心中忽然有些不舍。
自小便是孤儿一个,最喜见的是语笑喧哗,最害怕的是伶仃萧瑟。所以,吴亘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模样,实质上也是为了掩盖内心的孤寂。
一个孩子,躲在寨子里的黑屋中,身边空无一人,只有自己抱膝低低啜泣。孤独恐惧如黑暗一般死死压来,让人透不过气。多年来,每每做到这样的梦,吴亘总会从梦中惊醒。
水从月没有回答,反而劝道,“大丈夫应有四方之志,你何必屈居于此荒山野岭。待走出去自会发现,游目骋怀处,品类之盛,能人之多,方知天下之大。”
吴亘看向远山,面色幽幽,“我自然知道,但从月你是一个贵人,自然有行走天下的资本。”
起身指向远山,“但我与你不同,我曾以为世上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但迈步时却发现四周有很多看不见的墙,界限就在身边,世界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大。”
水从月忽的站起身,右手狠狠往下一砍,“那就打烂这些墙,纵然撞的头破血流,亦无悔。因为去过了,试过了,奋争过了,人生方无悔矣。”
“打破墙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吴亘深吸一口气,拳头慢慢攥紧,大笑道,“是啊,那就打破墙吧。让这片天地,成为真正的天地。”
“好,我希望前行路上,你我能并肩同行。只不过,前路坎坷,你终是要有些立身之本。
这些日子,我也发觉,你天资聪慧,但过于依赖所谓的手段,对自己的武道却是有些荒废。手段可有,但却非立身之本。走之前,我与你对战一场,也算是临别赠礼。”
入夜,水从月与吴亘走在前往后山的路上。待到了平日里水从月练武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二人各自分开。
水从月站于一块山石上,长发飞舞,眼神炯炯,“吴亘,当日我二人对战一式。今日,我二人出手三招。今夜,我不会再留力,全力而出,若是不想被我打死,就尽力来攻吧。”
感受到水从月身上的勃勃杀意,吴亘心中凛然,缓缓抽出自己的断刀。
“刀亦是手段之一,弃刀,今日我二人只以拳脚相搏。你可敢。”水从月厉声道。
“好,就用拳脚,长这么大,我从未与人死战。今日,就让我领教一下从月的厉害。实话告诉你,意经心法,可用于刀法,亦可用于拳术。接招吧。”吴亘将刀一抛,紧了紧腰带,身体微弓,左掌缓缓伸出。
“来了。”一声大喝,吴量双脚一蹬,身体如箭般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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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水从月,速度之快,身后带起了一道烟尘。
水从月纵身一跃,直直迎上,二人拳头骤然相撞。一声爆鸣,气浪从拳锋处迸射而出,四周的树木哗哗作响。
水从月轻轻落于方才站立的石头上,石头安然不动。
吴亘却是来的迅猛,退的更快,被水从月一拳击中,犹如碰到铁壁,身体翻滚着向后飞去,掉落在地后仍去势不减,身前地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深沟。
“这就是你的实力,如女子一般孱弱,岂不好笑。”水从月冷冷喝道,下颌微微仰起,睥睨躺在地上的吴亘。
“再来,孬种。”水从月不依不饶。
拭去嘴角的血迹,吴亘慢慢站起,浑身的骨头如同碎了一般疼痛。看着一脸鄙夷的水从月,“好,这次真的要用全力了。”
沉身下蹲,意经疯狂运转,一身的气血奔涌,如怒涛咆哮于人身,一遍遍冲击着以往那些难以撼动的气窍。
“开。”吴亘拳心向上,双臂伸出,脸色狰狞,“不够,再开。”
身上的肌肉不断翻滚,体内传出一阵咔嚓的声响,这是骨头难以承受重压的前兆。“嗷。”吴亘发出不似人声的吼叫,头向上高高仰起,双目赤红,脖子上爆起了一条条青筋。
周围的气流湍动,围绕身体不断旋转翻滚,带起了身边的树叶碎石。忽然,湍流骤止,吴亘缓缓低头,如野兽般盯着站于石头上的水从月,“三重斩。”
嘭的一声,吴亘身体消失,转眼间已经来到水从月面前,眼露凶光,右肘高高扬起,狠狠砸向其面门。
水从月面色凝重起来,吴亘这次来势如此之快,竟然不容自己起身,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死亡的威胁。左手接住吴亘的肘部,顺势向自己身后一拉,右拳狠狠向其腹部冲去,与吴亘偷袭而来的膝盖撞在一起。
不待吴亘变招,水从月左手一拧,右脚高高飞起,踹在吴亘身上。
如第一招一样,吴亘重重倒在地上,落地处碎石横飞,地面出现了一个人形的大坑。
躺在坑中,吴亘大口喘气,胸口急剧起伏,口鼻处鲜血汩汩涌出。
“不错,有些长进,但还不够。吴亘,我知道你平素重情重义,不愿身边兄弟折损。可就这点本事,还是算了吧,反会害了兄弟,不如老老实实娶个媳妇在家带娃吧。
什么打破前行墙壁,笑话,你永远只能窝在此地,连当土匪也不够资格。”水从月冷笑道,方才脚下的石头,在那一击之下已经化为齑粉。
“老子可是要做寨主的人,水从月,你死吧。”吴亘的怒吼从地下传来,真气在体内肆意狂奔,冲向那些意经中并未记载的穴窍。
地面有节奏的抖动起来,如同有一个巨大的心脏在地下跳动。周边的山石逐渐崩裂,碎石落下,有的飞到空中,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有的向着远处滚去,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推开。
忽然,吴亘的身影从坑中飞起,乱发狂舞,衣物早已破烂不堪,浑身上下鲜红一片,血滴落下却又转瞬向四周激射而去。
“化一斩。”吴亘向着水从月奔来,一拳击出,气势雄浑,如山岳般压了过来。
“好拳法。”水从月再不敢大意,身体后撤一步,拳锋迎了上去。
一声雷鸣,拳锋相交处狂风怒号,四周飞沙走石,掩盖了其中情形。噔噔噔,水从月的身影出现,接连后退了三步,面色有些难看,平息良久才将胸口烦躁压下。
尘烟散去,吴亘趴在十步外的地方,依旧保持着出拳的姿势,身体一动不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