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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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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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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生的眉目青秀,脸泛桃花,娇羞之中款款走到屋子中间,对着众人敛衽施礼。

    趁着此空当,孙宏凑到吴亘面前,低声道,“吴兄,切勿豪饮,须当小心些,今天这顿酒宴,也不知道林若实安的是什么心,场面上应付过去就是了。”

    “我自晓得。”吴亘面带笑意,冲着对面一人举杯示意,却并没看向孙宏,“初到定远,不宜与其直接起冲突,且行且看吧。”

    二人说话间,女子素手捉起拨子,轻轻扫下。

    琵琶铮然而鸣,弦弦凄楚,韵律幽幽,有如雾锁山峦、烟笼村寨。轻拢慢捻间,声音缓如丝雨,隐隐藏了一丝哀意。

    一曲终罢,女子泪珠盈睫,面露戚色,垂头不语。

    林若实将酒杯放在桌上,面露不悦,“今日我等为吴兄弟接风,却闻如此凄苦之音,着实扫兴。”

    旁边另一人接口道:“是的是的,难不成我兄弟几人欺侮了你,还是对我等厌恶,如此作态,着实有些晦气。来人。”

    随着那人声音,小厮跑了进来,“几位大爷,曲子如何,可有什么吩咐。”

    “你这店家好不会做买卖,大好的日子弹奏什么哀曲,换人,赏钱断是没有的。”

    “好的,小的这就让她换一个轻快曲子。”小厮走上前,顺手把女子衣服领子往下扯了扯。

    “换人,没听明白是怎的,如此庸脂俗粉,少来污了我们眼睛。”旁边又有一人怒道。

    小厮转头对女子怒目而视,伸手欲将其拉起,悄悄在其肩膀上狠狠掐了一把。

    女子惊惶抬头,目露哀求之意看向众人,半个身子已被小厮拉起。眼见女子抗拒,小厮低声骂道:“不知进退的小浪蹄子,害的我今天少了一份收成。”

    女子被拉拽到门口,仓皇间回头看了一眼,泪珠顺着脸颊落下,似是十分惧怕被拉走。

    孙宏刚要起身,却被吴亘拉住。

    “慢着。”吴亘手持酒杯起身,“诸位,我平日里一个人守关燧,孤苦惯了,倒是喜欢这小娘子的调调。在座都是仕途得意之人,平日里欢天喜地惯了,不如今日陪我听听这悲苦曲子,换个口味如何?”

    林若实微微一笑,“没曾想吴兄弟竟然如此怜香惜玉,好,今日我等几人,就陪着楷模兄幽怨伤怀一遭。小娘子,权作弄玉,坐在这位萧郎身旁。若是弹的好了,这位公子可是大大有赏的呦。”

    女子闻听,忙不迭转身,对着众人团团施礼,轻移莲步,坐到了吴亘身侧。众人哄堂大笑,纷纷打趣,揶揄其艳福不浅。

    吴亘脸皮一阵抽搐,倒不是因为害羞,这等调侃,比起大风寨中那帮浑人来,毛毛雨了。

    实在是这林若实“大大有赏”有些害人,摸了摸袖中不多的银子,牙疼。

    孙宏自然明白这位老兄抠门的毛病又犯了,扯了扯吴亘衣袖,指了指自己怀中,示意其不必担忧。

    女子感激的看了吴亘一眼,重新弹了一曲,相较上一曲,这支曲子倒是欢快了许多。

    趁着众人饮酒间隙,女子悄悄说道:“香香多谢公子垂怜,奴婢敬公子一杯。”说着自顾自从桌上取了酒杯,倒了一杯酒,轻轻一抿而尽。

    “无妨的。嗯?”吴亘随意饮了一口,发现女子动作有些僵硬。略显清凉的衣衫后,显出背上的的一圈圈纱布,“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女子一怔,知道吴亘发现了背上伤势,低头黯然道:“在此行艺的女子,一日赚不到钱,就会遭嬷嬷责打。今日公子若不出言挽留,晚上怕是又要被责罚,连饭都吃不上的。”

    吴亘眉毛一竖,“那就不在此地干就是了,何必受此屈辱。”

    香香涩然一笑,“公子不知,我等都是庶人,从小被卖到此地为奴,若是逃了,逮回来就得打死。

    在此虽然凄苦了些,但终是还能吃饱饭的。况且,嬷嬷已经十分不错,起码不会赶人走。其他家的姐妹,赚不到钱说不得就会被卖走,或是赶出去流落于外,说不得哪天就死在暗处了。”

    闻听香香诉说,吴亘默默无语。方才看到女子伤势,已然猜到是如此结果,却没曾想,女子竟然毫不怨怼,反而庆幸有这样一个安身之所。

    孙宏凑了过来,“吴兄,你方到此地,如此的事儿多了。等时日长了,也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吴亘避开香香,凑在孙宏耳边问道,“这打赏的行情是多少,方才被林若实的话给拿住了,不出赏钱倒也不好,好歹让这个姑娘少挨一顿打啊。”

    “一般来说是五两起步,多些的甚至十两,百两,不一而足,看客人心情了。”孙宏赶紧介绍了一下,生怕这位掏出几个铜钱。这种事儿,他确信吴亘能干的出来。

    “五两。”吴亘惊的险些喊了出来,听个曲子就给这么多钱,自己与宝象得贩多少私盐方能赚回来。伸手在袖中摸了摸,肉疼的拿出一个五两的银锭。

    孙宏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又拿出五两,放到吴亘手上。

    吴亘咬着牙将十两银子递给香香,瓮声瓮气道:“喏,这是与你的赏钱,这样不会挨打了吧。”

    香香赶紧接过,“不会了,不会了。公子,要不奴婢再弹奏一曲?”说着期待的看着吴亘。

    “不了,不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吴亘忙不迭阻止,两只曲子十两银子,再弹奏下去,估摸自己就得出去当裤子了。

    随着香香的离去,酒宴也近尾声。随着最后一壶酒喝下,众人纷纷醉醺醺离席。

    回去的路上,林若实主动与吴亘、孙宏走在了一起,三人都是跌跌撞撞,俨然醉的不轻。

    忽然,林若实转头对孙宏说道:“孙少府,可容我与吴兄弟单独谈一谈。”

    孙宏一愣,警惕的看了一眼。吴亘笑笑,“有什么不可,我就不信林兄弟还有断袖之癖。”目光示意孙宏离去。

    林若实与吴亘行走于街上,步履平稳,全然没有半分醉意。

    “吴亘,你我二人之间的过节,都心知肚明,你可知今日为何我要设宴款待你。”林若实微笑着开口。

    吴亘戏谑的瞥着对方,“难不成你是心中仰慕我这个军中楷模,意欲化干戈为玉帛。又或者见我如此风流倜傥,心下暗自折服。竟然幡然悔悟,想着走的亲近些。”

    “哈哈哈,吴兄弟说笑了。今日之宴,我是真心感激于你。”林若实转过头来,“我被人从厢军大营赶回,是吴兄弟的手脚吧。”

    吴亘刚想反驳,林若实摆摆手道,“是与不是都无关紧要了,这次被人逐回,实乃人生一大耻辱。

    回到城中,想了又想,反倒有些释然。通过此事,倒是让我认清了自己的不足,那就是过于清高,不屑与低阶之人打交道,所以在厢军中失了人心。

    回来后,我痛定思痛,行事大有改观。无论是军中小卒、还是府中走吏,皆是和睦以待。所以,今夜此次宴席,倒是真心实意想请你。

    今晚在座诸人,或为守户犬不知进取,或为粗鄙辈难堪大用,若论豪杰,倒是吴亘兄弟可当此号。过了今晚,你我再各展身手,各显神通,鹿死谁手全凭本事。如何。”

    舔了舔嘴唇,吴亘笑眯眯道:“倒也是实诚,林若实,我在想,我是不是趁现在月黑风高,把你宰了,岂不一了百了。”

    林若实轻轻摇头,一脸怜悯模样,“呵呵,当日在那座山上,我受伤甚重,才让你捡了个便宜。莫看你能打败大夏莽夫,但在我面前,还真不够看。

    你不知道,一介武夫与练气士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姑且就说你有这个本事,在这定远城中,你人生地不熟,也不想想,我单独约你出来,是不是已经设下埋伏围杀于你。”

    说完,林若实仰头大笑,掉了个方向离去。

    看着其背影,吴亘默默无言,深吸一口气,回到校尉府安歇。

    吴亘开始了校尉府按时点卯、点头打盹的日子,参军房中,除了毕华偶尔攀谈两句,其他人都是互不搭理。

    至于那个曹近仁,整天阴沉着脸,好像谁都欠他钱一般。在试着让吴亘写了一份文书后,便再也不要其捉笔,只是干些往递文书之类的事情。

    刚开始,孙宏还往参事房跑一跑,与吴亘交谈几句,渐渐的,连孙宏也来的少了。

    转眼半月过去,这一日,曹近仁递给吴亘一份文书,叫他送到郡守府中。宇文校尉虽然负责兵马战事,但郡守毕竟为宝安郡一郡之长,诸多事情还得与其多多请示,所以往来文书并不少。

    将公文随手放入一个信封中,用火漆封好,吴亘随手在封口处写下了自己名字。正在此时,毕华在屋外走了进来,召集众人前往兵曹掾处议事。吴亘只得将信放在桌上,与其他人一同前往。

    等忙完后,已是临近傍晚。因着与其他人不太熟稔,吴亘一个人晃晃悠悠返回屋中,顺手拿起桌上的信,前往郡守府送信。

    郡守府同在城西,与校尉府隔了几条街,吴亘将信送到后,特意拖延了一下时间,如此就不用再回那死气沉沉的参军房。

    等出了郡守府门,吴亘绕了一个圈,百无聊赖闲逛,看看四周风景。

    定远城作为郡城,已建成近百余年,景色倒是颇为秀丽。沱河从城西绕城而过,既可运输,又是护城河。城中多曲水池潭,所以桥拱甚多,行走于其间,颇有一番趣味。

    待走到钟鼓楼侧,此处是南来北往的汇集处,人流多了起来。转过墙角,前方来了几人,领头的正是林若实,孙宏赫然也在其中。

    见到吴亘,孙宏一愣,面色颇有些不自在。林若实倒是主动迎了上来,“这不是吴亘兄弟啊,有些日子未见,倒是清瘦了不少。这么凑巧,今晚几位同僚相聚,不如一起小酌一杯如何。”

    看了一眼垂目低头的孙宏,吴亘不冷不热道:“鄙人家贫,上次随林兄弟赴宴,可是亏了十两银子,还欠了他人五两,断是不敢去了。我手头还有些事,就不扰几位雅兴了。”说着拱拱手准备离开。

    “说哪里话来着,吴兄弟若是手头拮据,我这里倒是还有些余钱,俱是同僚,拿些去使就是了。”林若实似乎不打算放过吴亘。

    “算了,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自己有多少米,就吃多少饭,我还是回去啃我的咸菜糙饭吧。”吴亘说完,竟是扬长而去。

    “什么人啊,吃刺猬长大的啊,给脸不要脸。”同行之中有人低声嘀咕。

    看着其背影,林若实轻轻摇头,倒是没有说什么,轻轻拍了拍孙宏的肩膀,“走走,莫要坏了心情,如此大好时辰,正好举杯邀月。”说完带着几人往城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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