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亘缓缓睁开眼睛,躺在满是沙砾的土地上,面前有一座巍峨大山。转目四望,自已还在山脚处,也就是岌域本体的脚下。
为什么自已到了这里,摇了摇有些刺痛的头,动了动亦有些阵痛的身子,心头疑惑之下,吴亘慢慢爬起身来。忽然,身子一僵,抬头看向头顶。一个黑影静静浮于空中,正默默的注视着自已。
确信自已不是处于幻境,不是处于岌域的本体之中,吴亘的胆子大了起来,「岌域,难不成你后悔了,舍得把我放了出来。」
岌域围绕着吴亘,打量了一圈,「鄙山甚是狭仄,容不下你这尊大神。一应随身之物,我已一并送了出来,从此不再相见。」
吴亘打量了一下四周,断刀、灵居什么的都在,唯独少了个凤儿。
「还有一个人呢。」吴亘总不能就此离去,那以后与齐合如何见面。开口就是,我把你媳妇弄丢了,那齐合不得拼死拼活找自已闹腾。
「此女子尚有大用,不能给你。」岌域断然拒绝。
「那我还不走了。」吴亘的泼皮劲上来,掉头就往眼前的山峰走去,「要不全全乎乎把人送出来,要么就把我也留下。」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的岌域气势弱了许多,但不管怎么,对方既然已经服了软,那还不趁机发些利市。qδ
看着吴亘毫不犹豫大踏步向前,岌域沉默良久,「好,允了你,只是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若是你修为大成,不得拿今日之事作伐,你我互不相欠。」
吴亘一愣,这什么意思,赶紧顺势借坡下驴,「行,我自是答应你。不过,那些石精」
岌域闷哼一声,「不要太过分,莫以为我怕了你,只不过是不想将来给自已带来麻烦罢了。」
「喂喂喂,你把我伤的这么重,难不成还不允许我收些药钱。这样吧,我答应你,以后不会找你麻烦,但你也得意思意思。不然,将来哪天我一个不小心,就把整座山给拆喽,这事我在行,还请阁下三思。舍的些许小钱,换来万载太平,何乐而不为呢。」吴亘循循善诱,竭力劝解对方。
又是一阵沉默,岌域忽然消失。吴亘一愣,难不成买卖没谈成,把人家给吓跑了。
正不知所措,面前山中飞出一人,被红光托着,落到了吴亘面前,正是昏迷不醒的凤儿。与之一同落下的,是六根一尺多长的石精,还有一些瓜果之类。
「你的要求俱已满足,空口无凭,得立下字据,今后不再为难于我。」岌域再次出现,黑影中裹着一块三尺长的石板。
探了探凤儿的鼻息,倒是没什么大碍,吴亘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看着六根石精,撇撇嘴道:「枉你活了这么些年,也太小气了吧。我的人没事吧,为何会昏迷不醒,不行,还得加点医药费。」
岌域按捺不住,终于发怒,「此人是方才你驱使食梦兽,意图迷惑我时被殃及,怎又算到我的头上。」说着将石板往吴亘面前一丢,「快些立下字据,否则这人我还就不给了呢。」
眼见再榨不出什么油水,吴亘不由失笑,伸手取过石板,用断刀在上面唰唰唰刻了几行字。无外乎是今收岌域六枚石精,以后不得与其为难云云,最后落下自已的大名。
吴亘随手将石板抛回,「好,钱货两讫。不是我说你,这么个大个子,做事这么小气。你呀,也就是窝在山里的命。」
岌域闷哼一声,待看向石板时却是一愣,这写的什么字,异洲雅文如何识得,「此物不算,得用魂力烙印其上方可。」
吴亘一愣,「魂力烙印我又不晓得,将就些吧,反正这契约只约束我一人,只我要认即可。」
「不行,在大遗洲只重
魂文,其他皆可作假,唯此方可约束。」想了想,岌域开口道:「放开心神,我自会教你魂文如何书写。」
吴亘倒是听出来了,这大遗洲通行的是魂文,自已还要在此行走一段时日,倒还真得学上一二。遂让细腰奴和幕护住自已心神,让岌域入了进来。
一段意识传了过来,只见空间中出现一根光线,不断弯曲扭转,如蛛丝落入风中,不断翻卷成古怪的图案。很快又有第二根光线出现,叠加于其上,使的图案更加繁复。接着是第三条,到最后,一个个晦涩难明的图案不断在吴亘面前出现。
这些图案有时一个就可代表海量的意思,有时却是好几个图案组合方能表达一个字。如魂之一字,就需要整整四个图案方能组合完成。
得亏修炼度妄诀这么长时间,加上又有幕和细腰奴这么些日子的教导,吴亘对魂文掌握的倒是很快,不过是魂语的变形罢了。
等岌域的意识退出,吴亘重新拿起那块石板,双目微闭,魂力淌出落于石板之上,按着方才岌域所授,轻轻在石板上流转,把刚才的文字又得新写了一遍。用肉眼看去,石板上并无一字。但神识一扫,却是一目了然。
这一次,岌域看了后颇为满意,石板一收,也不告别一声,转眼间消失不见。
吴亘将地上的东西收好,看着倒地不起的凤儿,不由有些发愁。水从月他们出来已有一段时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么大的荒野,自已如何去寻找。
想了想,吴亘取出震天弓,对着天空射了一箭。红色的箭矢高高飞到空中,轰然炸开,如同一朵巨大的烟花。
既然找不到这些人,那就让他们过来寻自已。吴亘相信,水从月等人断不会走远。
等了半个时辰,远处尘烟滚滚,一人正发力狂奔,长发飘舞,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身后形成了一道长长的土龙。
「从月,在这里。」吴亘举臂大呼,多日不见,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水从月匆匆赶到,一脸憔悴难掩,上下打量吴亘,发现其人除了衣服破些,头发秃些,身上疤痕多些,倒是没有大碍。长出了一口气,水从月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峻,「甚好,出来就好。」
「其他人呢。」吴亘赶紧询问。
「俱是安好,我当先过来探察,其他人随后就到。」水从月说着坐在地上,缓缓平息呼吸。以其人的修为,竟然也累到如此程度,可见这些日子过的并不轻松,加上又来的急了些,竟有些气血不继的味道。
吴亘心中温暖,浊酒一杯托性命,江湖夜雨十年灯。兄弟就是兄弟,不必朝夕相聚,唯有急难之时不离不弃而已。
不一会儿,齐合等人也奔了过来,宝象肩头还背着那只冬青鸟。一见到吴亘,冬青鸟从宝象肩头跳下,直直扑到吴亘怀中,呜咽声声。
几人相拥在一起,经此生离,方知同行不易。
齐合将凤儿救醒,六人聚在一起,好奇询问吴亘为何能够从岌域手中脱身。关于这个,吴亘也说不出个由来,只是说与岌域立了契约。
虽然知道其中定有隐情,但一帮人却也并不追问,只要人平安即可。吴亘将石精分给大家,即使有人不愿意要,也强塞给人家。做带头大哥,绝不能吝于钱财之物,否则会坏了人心。
在此已经耽搁半月有余,六人重新上路,历经玉蚕、岌域两事,现在对大遗洲也有了新的认识。在这里,断不可过多仰仗自已以往经验。大遗洲孤悬于世外,逢九十九年方才打开,这其中,孕育了多少迥异于现世的生命。
一棵树,一块石,一只虫,说不定都是与人族并齐的生命,在如此独特的环境中,自有自的存世之道,自有自的文明之路,孰高孰低,倒还真不好说。
人族,在这里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绝非高高在上的万灵之长。只能感叹造化之奇,宇宙之瑰丽,竟然生出这么多的奇诡之物。
一路之上,重新确立了世界观的六人,小心翼翼前行。无论是遇到什么生灵,无不谨慎对待,生怕又蹦出一个什么大怪物。
行了十天,终于走出这片荒原,前方山水渐绿,各种各样的鸟兽也渐渐多了起来,倒是让已经陷入饥荒的六人多了些补充。
一路上,各种千奇百怪的生灵不断出现,让六人眼花缭乱,啧啧惊叹。此次大遗洲之行,不说别的,即使最后一无所获,能见到这些奇景,也是值得了。
前方草木渐密,出现了一片广袤的森林。树木繁盛,藤蔓交织,不时有兽吼鸟鸣声从中传出,挡住了前行的道路。
相互对视一眼,吴亘等人紧缚了身上的衣物,做好搏杀的准备。越是这种丰饶之地,越是有猛兽出没,自当小心应对。
吴亘依旧是一马当先走入其中,挥舞断刀开路,斩断拦路的荆棘草蔓。不时有受惊的野兽奔出,别看几人都有修为在身,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入夜,六人就在林中休息,火上烤着一条大蚺。这蚺皮硬如木,凶狠异常,六人各施手段,联手应对,方才堪堪将其灭杀。
进食完毕,除值守的宝象外,其余就地休息。正沉睡间,吴亘被宝象推醒。
借着林间投下的依稀星光,其人一脸惊异。
「怎么了?」
「你看。」
吴亘顺着其手势看去,眼中瞳孔变的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