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与荣奚的约定,两队一起上路,只不过相互间的戒意仍是难免。到了人多的地方,凤儿和胡九娘这两个暗地里打生打死的,也都恢复了高冷,一声不吭随着众人前行。
吴亘按捺不住满腹的好奇,悄悄寻到血勇,贱兮兮凑了上去,「小子,怎么看上了胡九娘,说,你以前是不是喜欢凤儿。不是我说你,你怎么会有这种癖好,专喜欢有禽兽血脉的女子,口味也蛮重些了吧。」吴亘早已看出,这胡九娘也是身负妖兽血脉的。
「滚。」血勇没好气的说道,「无耻之耻,方可无耻。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一点点廉耻。」
吴亘丝毫不以为忤,看了看远处的荣奚低声道:「我看你在荣奚这里混的也不怎么样,人家也不把你当作心腹,不如到我这边,吃香的喝辣的,如何。」
血勇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吴亘,「是谁给你的自信,敢来收买我。你能给我什么,财富?权力?女人?自已还是个中人,也不想想自已的成色。」
吴亘想了想,方颓然道:「你说的好像都没有诶,但若不试着招揽一下,怎么知道结果呢。荣奚和我说不定有一天会刀兵相对,到时你会帮谁呢。帮他,你顶多会收获些财富,帮我,你可以得到我这个人。嗯,现在是两个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血勇如看傻子一样看着吴亘,闷不吭声越过吴亘向前走去,无论吴亘怎么骚扰都不搭理。
回到水从月和宝象身边,水从月皱皱眉,「这叫血勇的怎么样,会不会与我们作对。」这两天水从月也看出来了,吴亘和荣奚之间的矛盾,迟早一天要靠刀兵解决,
吴亘笑笑,「放心吧,这个人极度自私,双方若真的打起来,不必把他计算在内。倒是荣奚身边另外两个人,看不清底细,要小心些。」
水从月轻轻颔首,打架,自是不怕的,只是看到吴亘高高鼓起,连玲珑甲也无法穿下的肚子,不由微微皱眉,「难不成你真想生下来。」
一提到这个,吴亘就是满脸黑线。这该死的凤儿,足足打了自已满满一壶黄汤泉水,虽然身上还有些备用的,但总量总是少了些,害的吴亘只能节约着饮用,总不能再跑回命族去讨要吧。
接下来的两日,荣奚倒是颇为老实,只是相约而行,既没有主动滋事,也没有过份亲近,吴亘也就把心放了些下来。
荣奚队伍中那两人吴亘也打听清楚了,一个叫什么李益,一个叫于山,都是武道好手。于山平日里甚少与人交往,每天都是埋头赶路。倒是那个叫李益的老头,不时与荣奚商量着什么,看荣奚模样,对其也是十分尊敬。
这几天,吴亘胃口大了不少,还喜欢吃一些酸的东西,不时还有呕吐的感觉。宝象几人看在眼里,都有些无奈,反正大小活都不敢让吴亘干了,逮着什么好东西,都是优先给吴亘送过去。连冬青鸟都学会了捉鱼给吴亘吃,每次都会盯着吴亘的肚子,歪着头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前方的路好走了些,起码说那些恼人的蚊虫少了许多,肆意生长的树木也规整了很多。
可吴亘总有种毛毛的感觉,事出反常即为妖,但看了看四周,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能按下心思继续前行。
在湿滑的泥水里跋涉几日,前面出现了一座稍高些的山丘,周围环绕着一条几丈宽的河流,有几株高大的树木倒伏于河上,倒是可以来往于其中。
天色已晚,荣奚提议就在山脚下早些歇息,等明日天亮后再上山一探。吴亘这两日腰酸背疼,自然也是答应。
入夜,吴亘口干舌躁,想着寻一些水喝。等喝完水之后,便寻思着找处僻静之地撒泡尿。正在歇息的水从月抬起头来,吴亘作了个无事的手势,便转身向着远处黑暗走去。
营地
四周一片寂静,众人皆在熟睡。吴亘向远处走远了些,找了一棵大树,浑身打了一个颤,这些日子总是尿急尿频,实在是有些苦不堪言。正想返回营地,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
这动静就好像老鼠在啃噬食物,若不是此时夜深人静,还真不容易注意到。
小心将断刀拎在手中,吴亘猫腰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摸去。等进了一处茂密的林子,左折右绕之下,吴亘停下了脚步。
在一棵树下,一个身影佝偻在地,正啃食着什么。似乎觉察到身后的动静,那个身影站了起来,转头看向吴亘。等看清此人的面容,吴亘惊诧万分。这个看起来瘦的不像样子的人,竟然是苏剪雨。
此时,苏剪雨再不复当初高贵模样,身上衣物褴褛,身体骨瘦如柴,双手如同鸡爪,一双明眸亦化作黑色。手里还抓着一条啃了一半的水蛇,嘴角沾满血渍。
二人相对无言,吴亘没想到,这么些日子未见,苏剪雨变成了这种模样。原本以为她已经死了,却不想在此再次遇上。
「你怎么在此处?」吴亘迟疑着问道,苏剪雨的模样实在不好说还是不是人。
听到问话,苏剪雨眼中黑色渐渐褪去,脸现惊惶之色,掉头就往林中跑去。
「站住,站」吴亘见状,赶紧追了上去。苏剪雨显然对此地十分熟稔,吴亘费了好大劲,才将其人堵在一处小河边。
苏剪雨停在河边,身子蹲在地上,双手捂脸,双肩不断耸动,无声而泣。
看到这个昔日的贵骄之女落的此般下场,吴亘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缓步上前,轻声问道:「苏剪雨,你不是与荣奚在一起的吗,为何孤身在此。」
「你走,我不要你看到我如此模样,你走啊。」苏剪雨歇斯底里喊道,连连向后摆手,却是不肯转头直面吴亘,「我不想你看我的笑话,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目睹此人惨状,吴亘不禁喟然,蹲在一旁并不出声,等待其情绪平复下来。
过了许久,苏剪雨终于平静了些,转过头冷冷看着吴亘,「你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方。」
吴亘耸耸肩,「与荣奚一起过来的,话说,你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发生了什么事。」
苏剪月双手拢膝,看着远处的黑暗一声不吭,并没有回答吴亘的问话,良久后方才开口道:「吴亘,我知道,你一直特别看不起我。以往还有个贵人身份,现在什么也没有了。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变成这种样子,连赵国也回不去了。这下你开心了吧,如你愿了吧,你尽管嘲笑吧。」越到后面,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吴亘摇摇头,长叹一声,「到了大遗洲,总共就这么几个熟人,还谈什么过往。我们几个,能有命回去就不错了。你纵然惨了些,可我还不是也变成了这副德行。」说着指了指自已的肚子,一脸苦笑,「瞎子笑聋子,都是落难人罢了。」
看了看吴亘的肚子,苏剪雨亦是有些惊异,「你怎么了,难不成也中毒了。」
吴亘用脚搓着地上的一块石头,简略告诉了命族的事情,「你说惨,还有我惨吗。」
扑哧,苏剪雨终是收了眼泪,笑了出来。走到吴亘身旁坐下,幽幽道:「这次入大遗洲,虽说与你有些关系,但终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怪你的。以往家里宠着,觉着什么都是自已的,什么人都应让着自已,如今落到如此境地,方才觉着自已以前有多么过分。」说着头靠在膝盖上,满是萧瑟之意。
二人就这么静静坐着,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远处的林中,飞出一个闪亮的光点,缓缓萦绕于二人四周。光点形如蒲公英的种子,周身发出柔和的白光,如精灵一般静谧飞舞。不一会儿,更多的光点飞了
出来,如风里杨花,漂浮不定,点缀于幽暗树林中。有一枚光点被风一吹,落在了吴亘身上。
吴亘伸手捻起,刚想开口询问这是什么,苏剪雨却是开口道,「我一路相随于荣奚,可不幸中了蛊毒,成了眼下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荣奚嫌弃我,其他人也嫌我是个累赘,便把我一人丢在此地自生自灭。原本以为,自已只能孤身埋骨于此,不曾想,竟然能看到你。吴亘,你嫌弃我吗。」
看着对方期待的眼神,吴亘撇撇嘴,反问道:「我这副模样,你嫌弃我吗。」
苏剪雨闻听,不由笑了出来,「谢谢你,吴亘。」头慢慢靠在吴亘身上。
吴亘身体一僵,却是没有躲开,眼前的只是个苦命人,何必让她失去活下去的信心呢。光点越来越多,环绕于二人四周,照的四周也亮堂起来。
正奇怪间,低头再看,原本捻在指中的光团已然不见,不知道去了何处。更多的光团向着吴亘落下,但奇怪的是,苏剪雨身上却是没有落下一个。一路之上,形形***的怪物都见过了,吴亘也并不以为然。
「不如你跟我走吧,放心,这瘴毒也不是不能解。」说着吴亘取出了从瘴母中得到的硬核,取出一枚绿籽,递了过去,「此物对瘴毒有奇效,说不定能治你的病。」
「不了。」苏剪雨略一犹豫,将头抬了起来,「我回到赵国亦是一无所有,又变成这种鬼模样,还是安心呆在此处度过余生吧。不过,此物能多给些吗,有此护体,在此恶瘴之地也能活着舒服点。」
吴亘自无不可,伸手取了一半的绿籽递了过去,「我队中还有些人,要不然全送你又何妨。」
苏剪雨眼神有些古怪,犹豫半天还是收了下来,长叹一声,其人起身向着林中走去,等走了十几步,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救命,救什么命,吴亘不由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看着对方萧索模样,却也不好深究。
「真不与我同路吗?」吴亘大声道。
苏剪雨轻轻摇摇头,身体渐渐隐入夜色。
唉,人生自有命,但恨生日希。一个个曾经相识的人都逐渐远去,唯有珍惜眼前人哪。吴亘长叹一声,将身旁的光团拂散,转头往营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