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空荡荡的石梁上,吴亘欲哭无泪。
这三个是什么人哪,都不等人家一下下。方才探头向外时,吴亘忽然看到有个人头从脚下飞过,情急之下才忘了将手放上石球。
此时探头再看,却是有些失笑,这哪里是什么人头,不过是一个雕像的头颅罢了,正缓缓在虚无中浮动。
放眼望去,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一个个无声无息的漂浮物。有残破的石柱,有银色的瓦片,有碎裂的石雕,这些还只是石梁的光亮映照下所见。在那漆黑的虚无中,不知道还有多少类似的东西。
四下无人,吴亘只得将手放在石球上,准备去寻水从月三人。可奇怪的是,石球并无什么反应,使劲拍了两下,亦是毫无动静。
夭寿了,吴亘有些抓毛,难不成自已要一个人呆在这死气沉沉的地方。靠着石球坐了半天,见其仍无动静,吴亘顺着石梁又爬回了圆盘。
看着六条石梁,过了许久亦不见那三人返回。就这么呆在原地也不是个事,狠了狠心,把断刀刀鞘放在平台上,伸手一拨,刀鞘旋转起来,等停下时首尾正好分别指向一条石梁。
「算了,听天由命吧。」吴亘嘟囔着,爬向刀柄所指的石梁,准备试一试此处的石球。说不定,这些石梁所指的空间都是在一起的呢。
走到石球边,吴亘忐忑不安的将手伸了上去。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过后,吴亘发现自已更加眩晕了。因为此时他身在空中,正急速往下落去。下面,是一个巨大的花朵,花生四瓣,静静的浮于空中。
完了完了,吴亘惊恐的大叫,谁说秘境没有危险的,从这么高的地方下去,真正的是尸骨无存啊。该死的明峥,肯定是故意把自已一人留在外面的,莫名死在这种地方,太不心甘了。
伴随着惨叫声,吴亘直直栽入一片花瓣。一入花瓣,声音就戛然而止。这里罡风猎猎,强劲的狂风吹的吴亘如树叶般在空中四下翻飞,耳边狂暴的风声呼啸,打的身上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吴亘终于落在了地上。一摸身上,全是血迹,这些罡风如小刀子般,不停冲刷着身体,以致于身上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伤口。
吴亘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试图抵挡狂风侵袭。可罡风好像会透过衣服,直达肉身,衣服全然没有作用,很快全身上下已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这是什么鬼地方,又是什么邪风,吴亘疼的全身都在颤抖。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凌迟之刑会凌驾于诸刑之上。
更让吴亘恐惧的是,随着劲风吹过,自已的生机似乎也在被一点点带走。再这么下去,气血流失,迟早会被吹为一具人干,连骨头都得被风一点点磨灭。
正在此时,天炉锻体法不催自动,试图堵上身上的伤口。有此法相助,体内生机的流逝渐缓。这倒让吴亘重新生出活下来的希望,只要自已在气血干涸前走出此地,未必不能活下来。
顶着狂风,吴亘趴在地上艰难前行。原本想着催动意经,好行走的快些,可刚一催动,气血就像江河决堤般疯狂向外涌去,吓的吴亘赶紧停下。在天炉锻体法的帮助下,方慢慢减缓了气血流逝的速度。
四下俱是灰蒙蒙的,混沌一片,分辨不出何处是天,何处是地,吴亘低着头缓慢的向前爬行。身上的疼痛已经麻木,此时就是砍上一刀,恐怕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停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向前,说不得还能寻得一条生路。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已经全然看不出人的模样,如同一个人形糖葫芦。血已经不再流出,这是气血将尽的征兆。吴亘眼神空洞,神智亦是陷入了混混沌沌之中。
终于,前面突兀的出现了一道炫彩,就好像有一层彩色的水膜竖在空中。在这处单调的世界里,
这片彩色看起来是如此的醒目。
越靠近那绚烂的光亮,风速就变的越小。等爬到水膜前时,已感受不到一丝风力。
终于活下来了,吴亘口中喃喃,喉咙中却只能发出干涩的嗬嗬声。
摸了摸身上,还好携带的食物都在,连衣物也不曾破损,看来此风只针对人身,对于外物却是无碍。来之前,明峥已让四人准备了足够十天的食物。在秘境里,是得不到补充的。
拈了一块肉干放入口中,喉咙却如被刀片刮了般难受,疼的吴亘直在原地跺脚。取出随身携带的酒,才勉强咽了下去。此时最重要的就是抓紧恢复体力,无论再难,也得补充食物。
终于,腹中有了一丝暖意。吴亘看着手上鱼鳞般的伤口,叹了口气,手轻轻放在了面前的水膜之上。无论前面有什么,都只能走下去,再回头受那千刀万剐之刑,吴亘宁愿当场自尽。
一阵涟漪过后,吴亘入了一处怪异的空间。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大风,四下飘着黄色的沙土。行走于其中,就好像身体埋在沙中跋涉,每往前一步都极为艰难。
方才是风,此时是土,吴亘不明白秘境中设置这么古怪的空间意欲何为。按着方才的经验,应该是走完才能到达下一处。
越往前爬,吴亘感觉自已的身子越发沉重,这些沙土触碰到身体,就紧紧黏了上去,连衣服也无法阻挡,无论怎么抖动无法掉下半分。看来,与方才那怪风一样,也是直接作用于肉身,无法除去的。
走了许久,身体已经积了厚厚的坚硬黄土,如同穿了一副盔甲。到最后,已经背了一座两丈多高的小土山,压的吴亘紧紧贴着地面,全身骨骼格格作响,如蜗牛般一点点向前蠕动。
不知为何,虽然前行艰难,吴亘却没有一丝饥饿的感觉,相反,腹中还有饱胀之感。难不成这些沙土可以吃,试着抿了抿嘴角的土,并无什么怪异的味道,还有些炒面的味道。
扭头看了看身上那座不断升高的土山,这么长下去,自已迟早得被压死。吴亘心中发狠,干脆一口咬了上去。嗯,味道还挺不错。试着吃了一大块,肚腹并未涨起,沙土好像凭空溶解于肉身。
心中大喜,既然能吃,那就全然不是事。任你是座山,一口口下去,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
就这样,吴亘身上的土山一点点缩小,虽然仍有新的沙土附着上去,但架不住吴亘吃的勤快。
眼见着山小了,眼瞅着山没了。狼吞虎咽的他没有察觉到,在大口吞吃的时候,挂在脖子上的玉坠也发出几不可见的光亮。
不知爬了多长时间,吴亘发现自已慢慢适应了此地的环境,身体渐渐能够立起。心下大定,吴亘迈开步子大步前行,对无处不在的沙土也不再抗拒,有些时候,身上的沙土不够,还要故意等上半天。
吴亘也不知道自已在此到底呆了多长时间,反正此地始终有一层光亮氤氲。按照自已睡觉的次数估计,至少已是过去三个月的时间。唯一的好处就是,吃下这些土后饥渴无忧。
想想外边的水从月等人,应是已经离开了此地,说不定已经走在返回赵国的路上。看来自已是要留在大遗洲了。若是活的长些,说不定还能赶上下次开放,只不过那时自已恐怕早已老态龙钟,朱浅画亦已嫁人了吧。
一想到此,吴亘就十分沮丧,有时干脆坐在原地不动,任由那无尽沙土将自已覆盖,好似堆了一个坟冢。
浑浑噩噩多时后,吴亘还是垂头丧气从土中钻出,漫无目的向前。即使回不了赵国,也要好好祸害一把大遗洲才成。一想到整个大洲都成为自已的寨子,吴亘就有些小激动,步伐不免也加快了些。
前方又出现了夺目的炫彩,吴亘知道,此处空间自已又走完了。没有
丝毫犹豫,吴亘直接穿过,看了一眼,脸一黑掉头就要返回,可身后的水膜早已消失不见。
「狗一样的东西,想玩死爷爷啊。」吴亘指天大骂。眼前是一片地狱般的世界。到处都是浓烟滚滚,不时有火山喷出火焰,地上到处流淌着岩浆。四周炽热无比,就好似入了火炉一般,炙烤的皮肤生疼。
到了此地,吴亘发现一直四平八稳的天炉锻体法好像突然活跃了许多,全身上下突突颤抖,倒好像有无数的铁锤在锤炼身子。
不一会儿,身上有黄褐色的污垢流出,腥臭难闻。
噫,吴亘甩了甩了手中的污垢,小心翼翼的避开拦路的岩浆。不过经此一遭,身上倒是变的舒爽了一些。
吴亘眨了眨眼,难不成此处还有祛除身体杂质的效果。仔细回想入秘境以来的经历,吴亘渐渐明悟,此地如此特殊的设置,应该是厉人锤炼武道的地方,一步步循序而进。
想通了其中关节,吴亘不再心焦,安心在此炽热的空间修炼。吃过那些黄土之后,吴亘发现对食物没有了什么需求。
累了,就寻一处稍稍坚硬些的地面歇息。醒了,无所事事之下就打拳练刀,日子倒也过得平静。直到有一天,吴亘发现身上再无杂质流出,才下定决心继续向前。
红黑相间的炽热空间,一处绚烂的水膜旁,慢慢走来了一个光头。光头全身没有一根毛发,连眉毛都已消失见。身体上红的如煮熟的大虾,就好像乡间戏台上的红脸戏子。
来的人正是吴亘,原本沉重的身体轻捷如燕,浑身精气勃发,俨然换了一个人一般。看着面前的水膜,吴亘哈哈大笑,「小爷在此,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兴冲冲将手一伸,进入了下一个空间。
咕噜噜,一入空间,吴亘就掉入了一处冰水之中,冷不防呛了一口。这是一片水的世界,举目望去,只有无垠的水面和远处一座座的冰山,连片陆地也看不着。
看着眼前白色的世界,吴亘一脸悲愤,这又是火又是水的,真拿自已是块铁啊,烧完了还要粹粹火。
没办法,路还得往下走。抱着一块浮冰,吴亘在水中划水前行。
就这样,在冰水中漂浮了不知多少时日,身上的红色褪去,寒意便慢慢侵入人身。身上已结了一层薄冰,吴亘面色发白,浑身哆嗦,意识渐渐有些模糊。
终于,吴亘昏迷了过去,身体被包裹于一块坚冰之中,随着水流载浮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