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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靖执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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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第十二章,此去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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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某处阴暗的墙隅,瑰流靠墙而坐,一袭猩红雪衫在红泥小火炉的映衬下尤为明艳。在他腰间,形制古旧的佩印正散发微弱光芒。

    此佩印是瑰流昔年无意间从皇库寻得,看起来非常不起眼,可竟是玄之又玄,可以掩盖佩戴者所身负的气运,光凭这一点,已经有违天道。也正是因为此物之效,所以钦天监术士哪怕穷尽千里目,都未能寻得瑰流的半分身影。

    瑰流正饮一坛古酒,酒虽比不得千年之龄的剑南烧春,但酒龄也远超靖王朝之寿,是前朝之绝品。不仅如此,在旁边雪地里,还摆有三坛天下名酒。毫无疑问,这些都是瑰流从狐媚子的闺阁里翻找到的。

    但是瑰流只顾取酒享用,并不知道狐媚子搜集这些酒经历了多大的坎坷和周折。狐媚子自己很少饮酒,所攒之酒大多都是要送给心爱之人,想以此博得心爱之人的欢心。

    所以也就很容易想象到了。当狐媚子发现价值连城的美酒少了一坛又一坛,无疑会哭得梨花带雨,委屈的不得了,一遍又一遍咒骂瑰流忘恩负义。

    钦天监,那位负责看守国运大鼎的小稚童,晃晃悠悠登上观星台,眺望满城灯火,久久不语。

    一些品秩极高的术士,对待攀炎附势的皇亲国胄时摆出十足架子,见到此幕,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退到一旁,恭敬侯着,大气不敢出。

    他们震惊之余还有疑惑不安。

    这位神仙怎么来了?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莫非是星宿有凶兆?

    小稚童一手抹过眼睛,那双眼眸有紫金之气流淌。

    他的声音和稚童一般无二,奶声奶气道:“在那里。”

    声音不大,却仿佛一道发令,皇宫内所有蛰伏潜藏的武人,皆从巍峨城墙迅速掠出,更有一道裹挟惊人气息的身影窜出皇宫,仿佛划过了那雪白圆月,朝某处疾掠而去。

    一座酒楼,昔日光景惨淡,今夜破天荒坐满了客人。

    诧异的是,无人饮酒,更无人说话。

    店家跪在石阶前,从来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害怕得浑身颤抖,牙齿直打颤,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这位国色天香的皇后娘娘。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芳只是遥望月色,沉默不语。

    酒楼内,一名清冷女子端坐饮酒,她是整座酒楼唯一饮酒的人,也是唯一的女子酒客。

    她红唇轻启,杯酒入喉,白皙脸庞便有些绯红酒晕,使她看起来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生动。

    斟满那最后一杯酒,她低头看酒杯。坐在窗边位置的她,看见杯中有雪月,碎碎又圆圆。

    她趴在桌子上,露出疲惫姿态,像是一名醉酒女子,迟迟等不到心上人归来。

    万家灯火,月色温柔。

    可你在哪里?

    酒楼门口,秦芳忽然眯起凤目,喝令道:“动手!”

    原来整座酒楼,黑压压一片的,全是皇宫武人。

    哪怕深陷众矢之地,清冷女子丝毫不在意,只是轻声道:“不等了。”

    皇宫,某处雕梁小栋,渗出丝丝缕缕的气流。

    小稚童靠在国运大鼎上,本想再睡一会儿,忽然睁开那双诡异的紫金之眸,微微皱眉。

    这连那些火眼精金的钦天监术士都感知不到,这是只有大宗师或大修士才能感觉到的异动。

    秦芳忽然怒喝道:“轻雪,你敢!”

    那女子作起剑式,竟是要做那困兽之斗。

    下一秒,酒楼气氛死寂。

    一道猩红身影悄无声息出现。

    瑰流不在意无数道震惊目光,众目睽睽之下,牵起女子的手,身形一掠再掠,远远掠出酒楼。

    “临走之前,再陪你游一次城隍庙。”瑰流紧紧握住女子的沁凉小手,目光温柔。

    这位白发男人,一手揽过女子柔软腰肢,轻轻吸入一口气,然后开始冲刺暴掠。

    家家屋檐上,宫中武人穷追不舍,可始终追不上那道白发乱舞的身影。

    城隍庙,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慌忙散开。骚动片刻后,无数人好奇打量着眼前这对从天而降的神仙男女,开始议论纷纷。

    瑰流不去听那些窃窃私语,笑着牵起女子的手,朝城隍庙主殿走去。

    “你是不是傻?”瑰流轻轻打了女子掌心,佯装责备道:“你是我的侍女,本来就最有嫌疑,又无缘无故跑出宫寻我,母后肯定会起疑心。况且你怎么肯定出宫就能遇见我?如若我没有及时出现呢?那么多宫中高手,把你抓回去还不简单?然后让娘亲好好责罚你一顿,我跟着心疼?你作为侍女,就不能让主子省省心?”

    女子俏脸微霜,声音也有些冰冷,反问道:“殿下作为主子,这一消失就是数日,便是让奴婢省心了?殿下若非不辞而别,奴婢岂会如此?殿下不自我检讨,倒是责备起奴婢来了。”

    “殿下若只是为责备奴婢,奴婢无话可说,这就回去向皇后娘娘请罪。”

    女子面若冰霜,欲迈步离开。

    瑰流哑然失笑,连忙拦在她身前,同时心里有些悻悻然。好嘛,这分明是侍女,生气起来倒像是主子了。

    这一幕若是被别人撞见,怕是会震惊的掉了下巴。凶名赫赫的太子殿下,竟然在一个小小侍女面前吃了瘪?

    瑰流看得出来,自己的不辞而别无疑是让轻雪感到特别生气和担忧,只不过主仆身份的缘故,所以她一直藏在心里。刚才自己的一番话,可能也是触怒了她,这才让得她如此生气。

    日久的相处,瑰流熟稔她的性子,哄是无用的,便只能另辟蹊径。

    “所以说,”他语气悠闲,“你是在责备主子吗?”

    话音刚落,轻雪神色稍缓,当即摇头轻声道:“是奴婢失礼,还请殿下恕罪。”

    瑰流微微一笑,果然,还得是这招管用。于是他牵起她的手,悠哉悠哉四处闲逛而去。

    虽不是月满中秋亦或上元灯节,但城隍庙仍是人满为患。瑰流先是带轻雪去了城隍庙主殿,不过殿内却是一片清冷光景。前些日子,不知为何,城隍爷鎏金塑像竟是悄然炸碎,如今官府尚未下令将其修缮,应是朝廷那边正在进行调查和安排。

    瑰流和轻雪所走之路,人群都会不自觉让出一条路,毕竟谁都不想招惹一对从天而降的神仙男女。瑰流身穿猩红雪衫,轻雪同样一身娇艳猩红,况且姿容皆是不凡,倒是像极了神仙眷侣,惹得众多目光始终久久不去,议论声音和窃窃私语也仍然不绝。

    城隍庙有一颗巍峨古树,游人可以写签求愿,将愿签挂到树枝上。城隍庙兴建百余年,古树早已挂满愿签,稍有风吹便霖霖作响,声音甚是悦耳动听。愿签的颜色差不多可分为两种,一种是较为久远的,遭受风吹雨淋,颜色大多都已褪去,字迹也都斑驳不清,难以辨认。还有一种便是近期新挂上去的,颜色鲜艳,字迹可清晰可辨。

    “要不要求个签?”瑰流转头看向轻雪。

    轻雪不言,却已拿起一道木牌,将红绳穿入洞孔,在墨砚前排起长长的队伍来。

    长长的写签队伍,瑰流和轻雪却没有等待太久。因为大多人看到这对神仙眷侣,都有意将位置让出来。

    桌子上摆有砚台和小篆笔,但好巧不巧,轮到瑰流和轻雪的时候,墨汁所剩无几了,需要重新磨墨。

    “无碍,我磨墨,你写便是。”瑰流笑道。

    不多时,砚台又溢满墨水。轻雪玉手执笔,小篆笔在墨汁的浸润下显得饱满丰腴,有些圆鼓鼓的。

    轻雪思索片刻,刚欲下笔,随即看向一旁的瑰流。

    瑰流当即识趣转过身去。

    轻雪缓缓运笔,字迹清秀,是典型的簪花小楷。

    太子殿下四个侍女中,各有擅长之物。比如说轻雪便是尤擅簪花小楷,以至于天下评册之中的书法评便有其一席之地。至于妩媚的桃枝,则尤擅歌舞,教坊三千舞女,无一人能与其争之。秋荔尤擅烹茶,极为深谙茶道,便是放眼整座皇宫也无人能出其左右,同样入选天下册评的茶道评。金栀则尤擅刺绣女红,曾仿绣一幅“千里江山图”,朝廷为之震惊,更是得到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赞誉,刺绣也被收入国库。

    最后,轻雪放下小篆笔,身形微微高掠,将愿签挂了在巍峨古树的最高处,如此一来,便没有好事者能够看见。

    “写的是什么?”瑰流好奇问道。

    “恕奴婢忘记了。”轻雪淡淡回答道。

    瑰流顿时被气笑了,狠狠掐了掐轻雪毫无赘肉的腰肢,“不想说就不说,用这种理由搪塞主子,是不是该罚?”

    忽然,轻雪皱眉道:“他们追上来了。”

    只见城隍庙无数殿宇的飞檐翘角之上,全都落满了宫内高手,自高临下,形成一种包夹之势,蓄势待发,只差一声命令。

    漆黑的夜色的掩盖下,熙熙攘攘的游人并未注意到城隍庙的紧张形势,气氛仍很热闹,欢笑声、吆喝声和和钟鼓声不绝于耳。

    城隍庙的某处,忽然有武人之气流转,如江河之水沸腾翻涌,这等惊人气象,显然是一位入品秩的武人所为。

    但就在下一秒,这种气象消失了,转眼代之的是瑰流签起轻雪的手,朝一处卖糖画的热闹摊贩跑去。

    “陪你再游一次城隍庙,我说到做到,任何人都别想阻拦。”瑰流语气轻轻,目光温柔坚定,那足以羡煞世人的金瑰色眸子竟在此刻泛起淡淡流光。

    几乎是同一刹那,在场所有负责围困这对主仆男女的宫内武人,皆是心生出一股极度不安。

    钦天监,中土祭坛之上的斑驳青铜鼎内,一缕金色气运陡然绽放光芒。

    小稚童猛然站起身,眼神阴翳。

    然而合道整座皇城风水的秦芳,一步踏到城隍庙,神色极为震怒。

    天空极高之处的滔滔云海忽然猛地下坠,将皓月遮蔽。天罡之气狂涌,形成压胜之势。

    出手便可惊动山河,让日月失色,这便是宗师气象。

    瑰流不去理会,只是微微抬手,磅礴无比的帝王气运犹如巍峨山岳之势,硬生生的拖住了猛然下坠的罡气云海。

    这种惊天之景,普通百姓和不谙天道的武夫是看不到的。所以这是一场独属于瑰流和秦芳两个人的争斗。

    而瑰流仍牵着轻雪的手,已经走到了糖画摊贩那里,偏头笑问轻雪喜欢什么花样的糖画,就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秦芳怒极,未曾开口,但一道只有瑰流能够听到的声音响彻天地。

    “消耗自身气运,你是疯了吗?!”

    摊贩处,瑰流已经接过糖画,轻轻咬了一口,可爱的兔子顿时少了一个小耳朵,在他的要求下,轻雪也小小咬了一口,这次就连左耳朵都没了。瑰流晃了晃手中的糖画,看了看轻雪,轻雪也看看他,随即主仆二人都忍俊不禁。

    瑰流不作回答,眼神温柔醉人,“走,我们去放莲灯。”

    “瑰流,你给我收手!”秦芳怒喝道,云海猛地又向下坠去,甚至不顾玉石俱焚的危险,明摆了要以一种极其强硬的姿态将帝王气运彻底镇压。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瑰流轻声呢喃,伸出手缓缓做出托举之势。

    金色山岳岿然不动,愈发坚凝。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这一次,是轻雪轻声开口道。

    瑰流微微一笑,悄无声息抹去嘴边的鲜血,牵着轻雪的手,轻轻踏出一步。

    所有身处殿宇屋檐上的宫内武人,皆如断线风筝,狠狠倒飞出去。

    瑰流和轻雪,也仅仅一步,便踏到了城隍庙最负盛名的莲池畔。

    瑰流蹲下身子,伸出手掬起一捧水,“据说城隍庙的莲池内通暗河,与夭江之水相连。每年上元灯节,无数人会在此处燃放莲花灯盏,届时可见千盏乃至万盏莲灯铺满夭江之水,景致壮观极美。”

    瑰流站起身,随意擦了擦手,看向身旁的轻雪,笑道:“下次上元灯节,我一定陪你去看,一定不会忘记。”

    轻雪沉默不语。

    “烟花春寒上元节,残灰落散西江月。憔悴相怜,卿是虚空,侬是幻灭。”“

    “无缘怎又相见,年年此灯夜。卿在绿水,侬在天街。”

    瑰流轻轻唱罢,脸色苍白骇人,眸子里的金色流光逐渐消散。冒大不韪动用帝王气运,代价无疑是惨重的。

    秦芳收敛气机,轻轻落在主殿高檐上,看着远处那道猩红身影,一手捂住胸口,视线模糊。

    一些勉强瘸拐赶回来的武人们看到这一幕,无一不是张大嘴巴,震惊至极。

    这个曾让整座江湖都颤抖不已,曾经孤身一人屠戮整座门派,曾几次险些杀死陛下的皇后娘娘,

    竟然在哭?

    莲池畔,瑰流双手拢住轻雪的小手,将一盏粉嫩晶莹的莲灯缓缓放入池中。

    莲灯缓缓旋转,玲珑剔透的灯盏散发着温柔火光。

    瑰流转头看向轻雪,发现后者竟默默流着眼泪,便伸出手为其擦拭泪水。

    瑰流语气轻柔,“我走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桃枝秋荔她们既然不知道,也就不必告诉了,免得她们伤心。记得每日都要按时清扫东宫,可不能因为我走了就偷懒。”

    “还有,我所居床榻的椿凳下有一个鎏金妆奁,本想着在你生辰时再送你,不过可惜,不能亲自送给你了。生辰那天,不准难过,不许想我,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务必吃一碗寿面,听见了没有?等我回来时就问桃枝,看你有没有乖乖听话。”

    “还有,其实我一直知道,在你们四人中,母后总是待桃枝最好,待你最冰冷。但其实若论喜欢程度,结果却恰恰相反,母后只是面冷心热,你们四个人当中,唯独你能得她欢心。母后曾开玩笑和我说,如果从你们四人中选妃立后,她最偏心的还是你。所以一直以来,母后都是很喜欢你的。”

    瑰流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个老太婆,叨叨絮絮说个没完,便笑了笑,关上了话匣。

    轻雪始终默默流泪,不曾言语。

    瑰流轻轻将眼前美人抱住,感受遍布全身的温润柔软,闭上眼睛,语气温柔至极,

    “有没有话想对主子说?”

    这位自入宫之日起便冷漠如霜的女子,哪怕对待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亦是面不改色,竟在此刻声音温柔,“奴婢别无他求,只希望殿下平平安安,早日回家。”

    瑰流猛地将她抱紧,眼神温柔,“你放心,说好一起去夭江畔看灯盏,我定会说到做到。”

    宽阔御道之上,面向城门,只有一人缓缓走去。

    夜色沉沉,仿佛凄风苦雨,漫天而落。

    以惊人之势而来的秦芳,难掩落寞身影和疲惫姿态,不去看极遥远处的巍峨朱红色城门,缓缓转过身去。

    她走出几步,颓然蹲在地上,双手捧面,嚎啕大哭。

    笔直御道上,那道猩红身影猛地颤抖顿住。

    一道哽咽声音在他的心湖响起,泛起阵阵涟漪。

    那是秦芳红唇颤抖,以最无力的姿态,说出那句话,

    “早些回家。”

    (五千字大章节,游遍千山万水和两座江湖的故事即将开始。遇良人,秀色可餐、生死厮杀、问心局、参透禅机、温养浩然气、道家福地接受馈赠、登天下武评、让我们一起亲眼见证他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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