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睁开眼睛,对上一张沾了灰尘的小猫脸。
“女鹅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天道的声音莫名有些悲凉。
“当然记得。”安然理所当然地说,“我毒发后成功找到了庙。”
“然后?”
“然后我就晕过去了呗。”
天道看着安然亮晶晶的双眸,她这是完全不记得了。
回想昨晚的情形,天道就一脸血。
他家女鹅被气运之子反压了呀。
想起之前安然信誓旦旦地说总有办法“心甘情愿”的样子,天道暗叹一口气。
姬清晗确实是心甘情愿了,就是场面太惨烈了。
天道试探地问,“女鹅啊,你说,如果以后姬清晗有能力反压你了怎么办?”
“他压我?”安然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你在开我玩笑吗”的表情。
额······
天道觉得自己已经基本摸清安然的态度了。
安然斩钉截铁,语气坚决,“他敢压我,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天道:∑(っ°Д°;)っ!
他讪讪地说:“咱也没必要这么决绝吧。”
“士可杀,不可辱。”
安然细心地用袖子去擦天道脸上的灰,“你也知道我一向对气运之子没什么好感觉。”
天道缩进了安然怀里,得亏他现在是只猫,不然安然得察觉到不对劲了。
不过就算他恢复了人形,他脸上戴着面具,安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天道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按安然的性格,如果她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得跟气运之子来个鱼死网破呀。
天道不忍心告诉安然这个残酷的事情真相,怕她大受打击当场去世,只能稍微改变了一下说法。
“昨天我们到庙里后,姬清晗已经在了。”
“他在发现你‘荧火’发作后,主动放血给你缓解毒性。”
安然惊奇,“这毒还能靠喝血压制吗?”
“他应该已经把药吃了,他的血就对你有了作用。”
“而且姬清晗医毒双修,所以才能知道你的毒是什么。”
安然霎时放下给天道擦脸的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被黑衣人袭击的时候,我看到姬清晗拿针杀人了。”
天道犹豫了一下,隐去了姬清晗准备杀她的那一部分。
姬清晗已经磨刀霍霍要虐她了,他思来想去,觉得女鹅和姬清晗冲突不能加深了,而且姬清晗必须快点爱上她,不然她的结局会很惨。
“你又不早说。”安然捏一捏天道的脸。
天道委屈,“我在车上喊的时候你没听见,你回来时我想跟你说你不听,后来你毒发了我更没机会了。”
“女鹅你对他好点吧。”天道劝她。
“他以后就是你的药了,下一回还不知道愿不愿意给你解毒呢。”
安然不以为意,“因为这样我就必须讨好他么?那我宁可自己扛过去。”
天道默默在心里想,你自己可抗不过去。
恐怕一闻到姬清晗血的味道就自动黏上去找虐了。
“也不是讨好,是给一个缓和两人关系的机会呀。”
他扒住安然胳膊,开始发挥自己颠倒黑白的功力,“女鹅你想想,姬清晗那么厌恶你却给你解毒,是不是他也希望你能对他好些,毕竟他在璎国总是受到你的磋磨。”
安然拍拍天道,“我更相信是姬清晗怕我出事连累他,要知道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
天道暗戳戳着急,“女鹅你对他好的话,他会爱上你的。”
“这样你就可以解毒,避免被五马分尸的命运,再收获气运,一举三得。”
安然不以为然,“还是做梦更实际些。”
她觉得今日的天道有些奇怪,怎么一个劲劝她对姬清晗好呢?
居然还不切实际地以为这样姬清晗就会爱上她。
天道灵魂拷问,“这样不行,那你觉得怎样才行?”
“女鹅你别忘了,我们不只有相杀还要相爱呀。”
安然:“······”
天道不提,她还真有点忘了。
都怪姬清晗,那么适合女装干什么,她一天天净想着给他换衣服了。
安然失语了一瞬,梗着脖子说:“反正我要坚守我恶毒反派的立场,恶毒反派是不会向气运之子低头的。”
至于要不要对他好,她到时候再考虑考虑。
看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天道继续叹气,还是他来见机行事吧。
为了女鹅在这个小世界不至于太惨,他必须快点把两人凑成一对。
尽管他自己也是一直单身不通情爱。
天道给自己鼓劲,勇敢猫猫,不怕困难。
姬清晗从外面进来,见安然一脸平静地坐着给猫梳毛,脚步微顿。
这跟他想象中的反应不大一样。
莫不是昨晚神志不清没印象了?
他问,“你记得昨夜的事情么?”
安然手一顿。
怎么姬清晗也问这个问题?
天道方才的话在耳边回荡,安然自以为想通了姬清晗的意图。
人家救了她,当然不会无所图,可能是真的希望她对他好点?
既然如此,她就大发慈悲给他少换几套女装吧。
安然觉得自己已经作出了很大的让步,和善地对姬清晗笑笑。
“记得,多谢少君仗义出手,滴血之恩,本郡主没齿难忘。”
她原以为姬清晗会回以微笑,岂料他本来还算和缓的脸色渐渐冷了下去。
他还是笑了,不过是嗤笑,出口便是一句略带嘲讽的话。
“郡主心之大,晗自愧弗如。”
“嗯?”
安然歪头,他这是什么意思?
姬清晗看安然故作不知的单纯模样,恶心地握紧拳,指甲都快要掐进肉里去。
她竟然真的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把话说得那么漂亮。
也对,一个强迫他穿女装不惜搭上自己名声的恶毒女人,会有什么羞耻心?
他还是想得太美好了。
姬清晗松开拳头,不由喝骂,“不知羞耻。”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安然一头雾水地看着姬清晗的背影,这还是她头一回对他真正释放善意,他就是这么对她的?
她憋屈地对天道说:“他骂我。”
天道知道姬清晗骂人的原因,却只能咬牙不说。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山,全程毫无交流,姬清晗只一个劲闷头往前走,丝毫不顾及后头的安然能否跟上。
安然转头揉着自己酸疼的腿嘟囔,“小兔崽子,我回去以后一定要给他换个十套八套女装。”
她边揉边往前走,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已经停了下来。
猛地撞上姬清晗的后背,安然一瞬间懵了,不得不抵着他缓缓。
她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腰。
姬清晗被撞后纹丝不动,他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不妨身后贴上一抹温热,腰际一阵苏麻。
他垂眸看去,两只玉白柔软的手交叉叠在他腰带处。
这女人在干嘛?是想对他展现柔弱的一面好让他心软么?
他心内冷笑,做梦。
姬清晗把腰间的手掰开,甩了出去。
安然倒没想那么多,她顺势后退两步,揉揉自己的头。
姬清晗吃完药以后身子骨也变硬了,她上次撞到还没懵到脑袋空白的份上呢。
男人的轻笑从前面传来。
“妹妹,你真是让哥哥好等哪。”
安然从姬清晗身后探出头来,正是顾辰钰。
他着一袭玄色衣袍,立如松柏,阳光落在他俊朗的脸上,更衬得他姿容出众。
“三哥怎么会过来?”
顾辰钰面带调侃的笑意,“明日就是妹妹的生辰,妹妹再不回宫,哥哥可就瞒不住了。”
安然眨巴眨巴眼睛,是她听错了吗,这就过了两天?
尽管心里惊讶,面上还是维持着镇静。
她自然地朝前走去,在马车前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姬清晗。
安然的眼睛亮亮的,看人时暗含着几分期待感,姬清晗心头一跳。
那么殷切地看着他干什么?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姬清晗顶着她赤裸裸的目光走过去。
直到跟前,安然目光还是一错不错不曾挪开。
他不甘示弱,低头看她。
近看,她眼里的光更美了,仿佛星星在水中闪烁。
这个女人怎么能露出这样的眼神?
她那侵略性极强的目光呢?
姬清晗受不住偏过头去,逃也般地上了马车。
安然看着他矫健的身姿,悄咪咪地把伸到一半的手背到了身后。
她忘了,姬清晗已经不是那个上马车需要她扶的柔弱质子了。
顾辰钰是最后一个上马车的,当他进入车厢时,看到安然和姬清晗一人一边相对坐着,极为疏离。
他颇有意味地打量二人,“妹妹这一趟,看样子不是很顺心啊。”
安然假笑着敷衍,“没有,挺好的。”
“哦?那是什么结果?不妨说给哥哥听。”
“额······”
没想到顾辰钰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安然头一回卡壳了。
她抬眸去看姬清晗,却发现人家正在闭目养神呢。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编了。
她深吸一口气,整整臀下坐垫,又把一边的天道捞过来放在腿上,才开口。
“结果是,天作之合,命中注定,必将鸾凤和鸣,谁也离不开谁。”
对面发出一声响,姬清晗一拳砸向木板,直勾勾盯着安然,水润的眸中似有血色。
安然一惊,以为他要拆穿她,不自觉慌了,“少君想说什么?”
没想到姬清晗定定看了她半晌,薄唇翘起一角,“没错,郡主必将离不开晗。”
那话轻柔得仿若三月春风,可眼神却像一头饿狼,要将她一口一口吞吃入腹。
安然和天道齐齐打了个冷颤。
这人怎么还断章取义呢,她明明说的是谁也离不开谁。
但是,姬清晗的气势怎么涨了这么多?
安然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顾辰钰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之间暗流涌动。
再无人出声,马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