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清晗正好听到念秋的话,又看到安然的反应,他问,“你的鞭子没了?”
如果珞安然赤手空拳跟他打,会不会显得他在欺负人?
不说还好,一说安然更生气了。
满腔的愤怒和懊恼全都一股脑地冲着姬清晗而去。
她一手抵着腰,“要不是因为你,我的鞭子会断吗?”
姬清晗莫名其妙,“跟我有什么关系?”
脑海里倏忽闪过安然站在马车上用鞭子抽退黑衣人的画面。
姬清晗神色一凝,“难道是前两天么?”
他记得珞安然拉他下马车的时候,那条鞭子还好端端缠在她手上。
一定是她在引开黑衣人时弄断的。
糟糕,姬清晗不会要把黑衣人的事情说出来吧?
那他们偷偷出去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
安然盛怒之中还留有理智,连忙装作很不耐烦地吼姬清晗。
“你别说话,听见你的声音就烦。”
姬清晗再次被吼,无奈地闭上嘴巴。
也罢,再说下去,他们出宫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不过他没想到,珞安然生气时会是这样的,跟别的小姑娘好像没什么差别,又好像大了去了。
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有那么一点惊天动地的感觉。
蛮新奇的。
姬清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多了一丝愉悦。
念秋着实没见郡主发过那么大的火,她生怕郡主把身子气坏了,想了想,建议道,“郡主,库房那儿还有一把开过刃的宝剑,是您以前练武时用的,要不奴婢去取来?”
安然想也不想立刻否决,“不行。”
念秋没想到郡主拒绝得那么干脆利落,下意识问,“为何?”
“你傻呀。”
念秋平时挺聪慧一人,今日怎么不开窍呢。
安然无语,“刀剑无眼,伤到人怎么办?”
此话一出,念秋和姬清晗齐齐愣住。
念秋诡异地想,鞭子就不会伤到人了吗?
姬清晗则有些不可思议。
珞安然的态度那么理所当然,她,竟是不想伤到他的么?
即使都这么生气了,也不想伤他么?
为什么?
姬清晗想不通,心悄悄地乱了。
安然不知道两人心里在想什么,她四处看了看,望见不远处一棵树枝叶茂盛,走过去想要折两根树枝。
略高,踮起脚尖跳了跳,手是碰到了,但还没到能稳稳握住折下来的程度。
安然咬紧了牙,可恶,连树都欺负她。
念秋关切地走过去,“郡主,奴婢去叫几个人来给您折树枝。”
“不要。”她孩子气地说。
安然转过身,看到姬清晗一脸悠闲置身事外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有没有点打架的自觉?以为她要跟空气对打吗!
“你!”她气得拿手指着姬清晗,“给我过来。”
双手环胸看安然要怎么办的姬清晗猝不及防被她一指,倒也顺从地走了过去。
见姬清晗直挺挺一樽跟个菩萨似的立在她面前,动也不动,安然不耐烦,“看我干嘛?”
姬清晗摇头。
“说话啊,摇头有什么用?”
姬清晗无辜开口,“不是你说,听见我声音就烦?”
被不久前自己说过的话噎回来的安然:“······”
她双手握拳,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平复下揍人的冲动。
“本郡主现在不烦了。”
“怎么?”
“什么怎么?”
安然瞪大亮闪闪的眼睛,气鼓鼓的样子就像一只胀起来的小河豚。
“折树枝啊。”
面对她颐指气使的模样,姬清晗发现自己竟然生不起气来。
他伸手,轻轻松松就折下了两根。
递给安然,“哝。”
安然看着面前奇形怪状的两根树枝,怀疑姬清晗是在故意整她。
不,不用怀疑,这绝对是故意的。
可恶。
“我不要这两根!”
安然又开始跺脚了,她迈着小碎步原地跳了几下,因为过于生气,甚至出现了几分哭腔。
“你没看到它们歪歪斜斜的吗,怎么拿怎么打啊?”
姬清晗看安然扁着嘴巴,脸颊通红,眼眸渐渐发红,是快要气哭了的模样,有些手足无措。
他头一回见到平日里混不吝没个姑娘样的靖和郡主露出这样小女子的表情。
是真的被气狠了吧。
摇摇头,姬清晗扔了手头上的树枝,竟露出了点点无奈的笑意。
“行,我再给你折新的好吧。”
他转身,搜索了一番,指了指某个方向,“这两根行吗?”
本来以为两人会打得天昏地暗血溅当场的天道看到现在的画面,目瞪口呆。
妈耶,他竟然从姬清晗身上看出了一点宠溺。
天道灵光一闪。
原来女鹅打的是这个主意。
先对姬清晗恶劣到底,让他的情绪不断堆积又无法痛痛快快地发泄,再虚晃一招,假借某个名头把自己的情绪也调动起来,让对方不会怀疑她怒气冲冲之下说的话。
然后巧妙地从充满怒意的话中把她对姬清晗的关心与爱护透露出来。
在这样前后极致对比的冲击之下,姬清晗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又与她恶毒反派的做派不相违背。
女鹅这一招厉害啊。
他还在愁怎么修复两人关系呢,女鹅早就想好了。
他的女鹅果然优秀。
天道悄咪咪在心里给安然竖起大拇指。
安然仔细地看手中的树枝一遍又一遍,渐渐平静。
姬清晗问,“这下你满意了?”
她冷哼一声,摊开手掌,“你先选。”
他失笑,“不用。”
安然跟炸了毛的小猫咪似的,“让你选你就选。”
姬清晗心里又在摇头了,真是拿她没办法。
他瞥一眼,随意拿了一根。
两人先后走到殿前的空地上。
安然一甩树枝,气势凛凛,“本郡主先让少君三招。”
省得到时候输了说她欺负人。
姬清晗看她的目光越发柔和,就跟在看地主家的傻孩子似的。
“不用。”
他学医术和毒术的时候,为了精准使用银针,是有在练身手的,而且都是用的巧劲。
安然脑子一转,也对,她是要试探吃完神药之后姬清晗的真正实力的。
让三招不像话。
于是她又说,“那少君先出手。”
姬清晗问,“郡主确定?”
他学的可都是一招制敌的法子。
也许以前虚弱的他不能在一招内拿下她,现在可不一定了。
安然不耐,“少说废话,快开始吧。”
姬清晗端端正正行了个抱拳礼,“晗得罪了。”
安然无语,开打之前还要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她握紧树枝,正要对姬清晗的进攻进行防御,只感觉到一道劲风冲来,她眼睛一眨,便见树枝的尖端朝她双眼直直刺来。
安然下意识侧过头去后退了几步。
下一秒,她的脖子处便松松环上了一只大手。
心跳甚至还未因感受到当下的凶险加快,而她已然在一招之内输了。
若是姬清晗有意杀她,此刻她便性命不保。
安然头一次如此清楚地意识到姬清晗的凶险之处。
姬清晗松开安然,而她还是那个姿势,连表情都不曾变过,沉浸在刚刚的变故中没回过神来。
呆呆愣愣的,倒显出些娇憨和可爱来。
姬清晗心目中珞安然的印象慢慢改变了。
“郡主。”他小声呼唤,“可有不适之处?”
安然身子一抖,她好像才认识姬清晗一般,以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拨浪鼓似的摇头,她飞速回答,“没有,我好得很。”
把树枝丢在一边,她提起裙摆转身往回跑。
“郡主。”念秋担心地要跟上去。
“你们都别跟着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天道迈着四条小短腿哒哒哒跟上去,在安然要合上房门的最后一刻成功挤了进去。
安然在房间里转着圈圈。
“救命,这颗药让他变得好厉害。”
天道却是见怪不怪,“女鹅,应该是他原本就很厉害,药只是让他更厉害罢了。”
她抄起天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打也打不过,以后地位没他高,身上的毒又需要他解。”
“以后他要反压我,岂不是易如反掌。”
天道同情地看着自家女鹅。
女鹅你还没有意识到么,你已经被反压了呀。
但他对安然的反应感到奇怪,他们的关系不是已经缓和了很多了吗?
“女鹅你就按照刚刚那样去做不就行了吗?”
“做什么?找他单挑吗?”
安然想起从她对姬清晗发起挑战到最后战败的一整个画面,颓丧地靠在桌子边。
“该死,我这回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还好念秋聪明地让忍冬把其他人都带走了。
丢脸也就几个人知道。
这是安然唯一欣慰的事情。
天道看安然无知无觉的,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想岔了。
“女鹅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以为这都是你设计好的呢。”
安然扭头,“我设计什么了?”
啊,是他高看他的女鹅了。
这次只是个意外。
天道心里悄悄叹了口气,他还得多费点心。
“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女鹅你先趁明天的生辰找机会把姬清晗留在宫里,咱再徐徐图之。”
天道的话像是给安然服了一颗定心丸,她冷静下来,开始思索明天的生辰宴上如何找机会把姬清晗留在身边。
童华殿里鸡飞狗跳,得益于念秋的及时处理,动静丝毫没有传出去。
另一边,凤栖宫,看似平静的殿里,所有的宫女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只听太监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大马金刀地走了进来。
躺在贵妃椅上休憩的苏青禾睁开双眼,看见站在她面前的皇上,也不怵,唇角微微勾起。
“时隔多月,臣妾终于见到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