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安然表情呆滞几秒,咬牙下定决心。
“要。”
害怕成这样都还要拿簪子,服了服了。
安然一句话不自禁脱口而出,“姑娘你这执念真深重。”
珞安然却昂起头,得意地笑了一声。
“哼哼,那是因为不是我直面他啊。”
安然:“······是我忘了这茬。”
似乎是想到自己不用亲自面对顾辰钰,珞安然的气势又重新高涨起来。
她伸出手指指着安然,“本来我想这回跟你没谈拢的话,就直接回去。”
“既然簪子在顾辰钰那儿,我就再大发慈悲给三天时间。”
“三天后簪子如果还没拿回来,就等着你死我死一起死吧。”
安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时间期限砸得心头大乱。
她着急道,“三天时间我绣条帕子都不够啊。”
珞安然手背贴着腰侧,“你绣帕子跟拿我簪子有什么关系?”
“不是,我······”
“少给你姑奶奶我叽叽歪歪。”
她不耐烦地走上前来,一掌抓住安然的肩膀,用力一推。
“回去吧你。”
安然抽搐一下从床上坐起,已有亮光透过帷幔柔和地照在了被子上。
脚翘起的时候踢到了什么,她定睛看去,是伏在脚边被子上睡得正香的天道。
天道被这么一踢也醒了。
察觉到安然表情不对,他跑过来,“女鹅,你真跟她见面了?”
安然沉重点头,“她给我三天时间去拿回木簪。”
“拿不回大家就同归于尽。”
天道沉默一会儿,“她好狠,她才是真正的恶毒反派吧。”
安然无语,“你傻了吗?她本来就是啊。”
“那,这下我们怎么办?”
安然抱着他下床,“按你说的办呗。”
梳洗完毕,看见念秋提过来的食盒,安然夺过,“本郡主来就好。”
她挎着食盒就要迈过门槛。
“郡主。”念秋叫住她,“您这是要去哪儿?”
安然转头浅浅一笑,“本郡主要去与少君共用早膳。”
吸取了上次差点摔倒的教训,这次安然特意站得笔直,敲敲门。
她软声道,“少君,开一下门可好?”
门开,露出姬清晗一张淡漠的脸。
他双手背在身后,“郡主有何事要说?”
安然笑着走进去,掀开盖子看了一眼食盒里的东西。
“今日小厨房做的这道桃花羹极好,我想着送来给少君尝尝。”
她殷勤地将食物放在桌子上,盛了一小碗桃花羹,极为熟络地朝在门边站定的姬清晗招手,“少君快过来。”
言行之间,自然熟练。
仿佛她从来如此。
姬清晗看了她一会儿,慢慢走了过去坐下。
接过碗,偶然碰到她指尖,他不自觉缩了一下。
姬清晗沉默不语地舀起一勺递到嘴边。
安然看他不曾拒绝,又夹起一块奶皮酥放到他跟前的小碟子里。
“少君再试试这松仁奶皮酥,我素日里最爱吃的。”
她手上不停,继续夹着。
“还有这个雪衣豆沙包,软糯香甜,口感一绝。”
姬清晗放下勺子,瞟一眼桌子上的碟子。
“郡主似乎偏好甜食。”
安然巧笑嫣然,“吃甜的让人心情好。”
“有谁能不爱甜食呢?”
他听了,无甚反应,只是低下头将安然夹给他的东西吃了。
姬清晗静默不语,安然却是有话要说。
她坐到另一边,观察着他眉眼舒展,面色舒缓,遂双手交叉握紧靠在桌子边沿,小心地问,“昨个儿,是少君接我回来的么?”
姬清晗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食物。
“郡主说笑了,我哪有这样的本事。”
安然不信,她趴在桌子上又凑近了一点,“真不是少君?”
他平视前方,不急不忙地回答,“若不是郡主敲门,我还不知郡主已经回殿了。”
安然看不出异样,泄气地直起身子。
她站起来嘟囔着,“那我只好去问问皇后了。”
身后姬清晗道,“郡主要去问什么?”
既然不是他送她回来,那他铁定不知道帕子的踪迹。
安然没心思跟他再讲下去,搪塞地摆手,“没什么,少君好好用膳吧。”
她毫不留恋地离开。
凤栖宫,苏青禾用完早膳,正在纾容的陪伴下消食。
走了不多会儿,就有人上前禀告安然来了。
她与纾容对视一眼,有意思地笑着道,“这倒是出乎本宫意料,她竟这么快又主动来了。”
话落,安然的身影已在视线中出现。
她急匆匆走到苏青禾面前,步履之急切,行走间带起一阵风。
“儿臣见过皇后娘娘。”
苏青禾欣赏着自己新染了汁子的指甲,“本宫以为会有好一阵子见不到你呢,不曾想,隔天就见到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漫不经心地问,“你今日是为何而来?”
安然道,“儿臣这次来,是要感谢皇后娘娘。”
苏青禾来了兴趣,“是吗,本宫有什么可感谢的?”
安然面上诚恳地说:“多谢皇后娘娘将儿臣妥帖地送回童华殿,儿臣感激不尽。”
苏青禾将目光从指甲上收回,轻嗤一声,“你这是在讽刺本宫?”
“不。”安然摇头,越发真挚了,“儿臣真心感谢娘娘的周全考虑。”
“在黎明之际,避过众多耳目,将儿臣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童华殿。”
她这话的语气着实平缓有力,苏青禾这才正眼看她。
珞安然似乎真的不知道是姬清晗把她抱走的。
苏青禾有意试探,“你如何就能肯定是本宫?”
当然是因为她问了姬清晗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这宫里能把她送来送去的除了姬清晗和皇后还有谁?
安然面上带笑,“宫里有如此大能量的,也只有皇后娘娘了。”
苏青禾懂了。
原来是想当然地用了排除法,还把姬清晗给排出去了。
但,姬清晗就没说些什么?
难不成他是为了藏拙?
不管是为着何种缘故不说,苏青禾都决定要好好利用一下。
既然他不说,就别怪她为她儿子争取了。
思及此,她看向安然,笑得亲切动人。
“这你该去感谢钰儿,在大雨的夜里,他为了将你全须全尾地送到殿里,费了不少心思。”
安然听到顾辰钰这个人就头疼。
然而她转念一想,如果是顾辰钰送的她,会不会是在半途中他看到了那条帕子,顺便就把它收走了呢?
安然越想越有可能,心里充满了希望。
她开心地说:“那儿臣现在就去找哥哥道谢。”
苏青禾目送安然面带喜色地离开,跟纾容耳语,“你看,她一说到钰儿,多高兴呐。”
纾容回道,“正是呢,也不知从何时起,郡主与三皇子就变得这般亲昵,跟七公主有过之而不及呢。”
苏青禾意味深长地说:“她将来跟钰儿的关系,可要比兄妹关系更亲密。”
安然挑了条没多少人会走的小道到了皇子所。
她顾辰钰门口东张西望一会儿,确定无人会来才敲了敲。
“来者系谁?”他问。
安然答,“我。”
门那边似是有人轻轻笑了一声。
顾辰钰开了门,将她迎了进去。
他视线在她嘴唇上停顿一瞬,又若无其事地挪开,“妹妹怎么会想到大清早来哥哥这儿?”
还搁这装兄妹情深呢。
不过——
安然心里握拳,为了簪子,装就装吧。
她扬起假惺惺的笑,“自然是来感谢哥哥当日将妹妹护送回童华殿一事。”
顾辰钰眉角微挑,“母后跟妹妹说的?”
安然点头。
他低头,整理袖口,“母后可真是······”
后头的话尽数消散在唇边。
安然不管什么母后不母后的,开完场,她按捺下急切的心,将话徐徐推进。
“给哥哥的那条帕子,妹妹绣好之后便随身携带。”
她直直盯着顾辰钰问,“哥哥,收了吧?”
理智上虽然想要按捺,可言行之间,急躁的情绪早已暴露得一干二净。
顾辰钰将她不经意间透露出的紧张尽收眼底,又看看她的嘴唇,有意逗她。
“哥哥收了吗?”
安然不行了,调子扬了上去。
“哥哥没收?”
顾辰钰抛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妹妹应该最清楚不过。”
这话落在被蒙在鼓里的安然耳里却是否认的意思。
希望破裂。
安然一瞬间就萎靡了。
她丧气承认,“好吧,是妹妹弄丢了那条帕子。”
顾辰钰道,“那便再重绣一条,又有何妨?”
安然摇头,“时间太长了。”
“无事,哥哥等得起。”
“妹妹等不起。”
她胸膛起伏着,严肃地直视顾辰钰温暖通透的眸子。
“那根簪子对妹妹很重要,三天之内妹妹一定要拿回它。”
“哥哥再换个条件吧。”
两人对视良久。
顾辰钰唇角勾起,“好啊。”
他背过身去踱了几步,“那便这样罢。”
“以后妹妹见到哥哥,不许躲着我,绕过我,装没看见我。”
“还要很亲热地上来叫我——‘辰钰哥哥’。”
“要对哥哥,体贴温柔,尽心尽意,有什么好事,也要想着哥哥一份。”
安然默默掐着手指头算顾辰钰说的条件,所有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汇总成一句。
就是要她像顾丹心一般对他。
安然想不透。
他还真想培养他俩之间的兄妹情呢?
她脑子又一转,想通了。
大概是跟忍冬有关。
说服完自己,安然爽快答应,“好。”
“哥哥这就将簪子交予我吧。”
岂料顾辰钰转过来,看着安然却并不动身。
“哥哥若是现在就给了,怎么知道妹妹会不会反悔?”
他笑得温文尔雅,说得也是坦然大方,可安然就是被这话和他的目光弄得略有些不舒服。
“妹妹一向言行守一,哥哥大可放心。”
顾辰钰云淡风轻,揶揄道,“妹妹的嘴,骗人的鬼,哥哥可不放心。”
他走过来靠近安然,低下头看着她。
“总要妹妹先身体力行做出来,哥哥才好相信不是么?”
安然有意离他远点,举起手四指并拢,“哥哥若不信,妹妹发誓就是了。”
手臂刚举起就被顾辰钰挡下。
“哥哥从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话。”
他伸手,手腕轻轻靠着安然的胳膊,藏青的衣袖压在她露出的肌肤上,有几丝凉意。
“妹妹无需发誓,只需要做给哥哥看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