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一柱香的时间,海燕双手提了两坛子酒来到千波洞。
“主上,酒水备好了。”
大皇子觑了眼,登时展翅飞出洞外:“跟上。”
“是。”
凌云洞
有白鹭童子急急来到笼月园:“殿下,大皇子来了。”
三皇子看了眼园中那抹消瘦的背影,压低声道:“可知来者为何?”
白鹭童子答:“小的有留心过,大皇子说久未与殿下共话家常,今日得空,特来与殿下讨杯酒喝。”
三皇子垂眸,沉思片刻后,道:“你保护好她,我去去就来。”
“小的遵命。”
甫出笼月园,就遇着连大皇子与海燕主仆联袂而至。
遂上前,将之迎入凌云洞。
“大皇兄好雅兴,今日怎想起到我这儿坐坐?”
大皇子眼眸微睇,海燕会意,取了两坛酒放在三皇子跟前。
躬身道:“三殿下,请。”
“下去吧,吾与三弟好久没有一同畅饮,你自去,一个时辰后再来寻吾。”大皇子伸出一翅,拍破酒封,登时翎羽伸出勾爪,提起酒坛灌了一口。
滴滴酒水,顺着嘴角滴落。
三皇子拍破酒封,提起酒坛笑道:“大哥真与小弟一点都不生分,当着我的面你就把人赶了?
不怕待会喝醉,没人送你回去?”
“三弟说的哪里话,自家弟弟,吾自是不能生分的。再说,吾要是醉了,不还有三弟你吗?
还是说,三弟这里有什么是大哥不能看的……”说罢,半眯眼睛。
三皇子提起酒坛敬大皇子,不轻不重的道:“大哥说笑了,小弟的凌云洞,何处是大哥没看过的?”
……
洞内,兄弟两喝酒闲话家常。
洞外,海燕自出了三皇子地盘后,化作本体飞了回来。
趁着大皇子拖住三皇子的时间,潜入各处细查,然遍查之下并无结果。
只听得笼月园内有交谈,遂停在枝头细听。
女子坐在园中,手中紧握着一对小鞋,对着争香斗艳的百花,显得无波无澜。
“小白鹭,你说他要是还活着,是不是也有你这么大了?”
白鹭童子鼻间顿感酸涩,低头道:“夫人,风凉,我们还是回去吧。”
其实,当初他本想唤皇子妃,但她不喜,勉强只受个夫人称谓。
“我不回,我要在这里等着,说不定,他什么想起来,便会来找我。
所以我要在这里等他,等他……”
“夫人,小主人已经不在了。您这样,又是何苦呢?”白鹭童子叹道,当年他们不懂人为什么有情,又为什么偏执疯狂,哪怕飞蛾扑火。
如今看下来,他们依旧不懂情。只是不知为何每次见她如此,总是莫名酸涩难忍……
女子却是垂眸,抚上鞋面,一寸寸,一丝丝,都是柔情。
使得原本仿如死水的眸子,突然间活了过来。
但也只在这一刻,少顷便失。
白鹭童子再三劝到:“回吧,夫人。若是因此伤了身,岂不叫小主人去的也难安。”
“……你说的对,我们回吧。”女子手上的动作,忽的顿住。
风骤起的一瞬,女子忽的蹙眉:“什么人?”
“夫人?”白鹭童子惊疑。
海燕登时暗道:失算。旋即振翅,扑棱棱飞走。
“无事,是只不懂事的海燕,想来是迷路了。”
“是吗?”
“嗯……”
凌云洞内,兄弟两也喝的有七八分醉,三皇子看了眼洞口:“燕侍卫还不来,看来大哥是要歇在我这里了。”
大皇子叨了下羽毛,醉眼惺忪的道:“歇着便歇着,咱们小时候咋睡的还咋睡,三弟说,好不好?”
“自是好的,只是看来要等下次了。”
“什么意思?”
三皇子使个眼神,让他回头:“人类说,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讲鬼。
看来燕侍卫也是一样,说不得,一说就来。”
“哈……哈哈,三弟对人类的事懂得还真不少,看来吾那三弟媳与你感情还是不错的。
如此,做大哥的也放心了。”大皇子回头,看着燕三北打哈哈。
海燕站在洞口拱手行了一个礼,大皇子点头,便同三皇子告别。
随后主仆离开凌云洞,直往千波洞而去。
而白鹭童子送女子回去歇息后,便出来找三皇子。
恰好撞着大皇子主仆离开,等他们走远了,他急步入内。
“出什么事?你不在她的身边,怎到此来?”三皇子道。
“回殿下,刚刚夫人在园中赏花时,说有只不懂事的海燕闯入园子里。”说完,看了眼洞外。
一听这话,三皇子登时酒醒大半,再回想到大皇子之前所说的话,立刻对白鹭童子吩咐道:“让人去查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飞鸟兔子掉进凌云洞的地界。
另外,查一下大皇子近日都去了什么地方。”
“是。”白鹭童子领命退下。
三皇子睇着地上的酒坛,霎时眯了眼睛,转瞬消失在洞内。
而另一处,浥轻尘经过调息,伤势勉强恢复了二三分。
虽不及全盛,但自行走动还是尚可。遂让槐尹扶她起来,看看能否找到出口。
“槐大哥,你记不记得我们在这里被困了多久?”
槐尹扶着她,小心避过荆棘树枝:“不记得,打我醒来,这里便是黑夜。
只记得肚子饿了三四回,渴了一回。”
浥轻尘笑道:“你这算法做不得数,那能吃的,一天都不够。
那不喜吃的,说不得都够得上三五天。”
“那你有别的办法?”
“嗯……进入人皇岛前,我曾用药一颗,后你喂了我一颗。
算一算,两日已过,如今怕是第三日也近了。”浥轻尘略一思索道。
如今,瓶中丹药所剩无几,要猜测倒也不难。
“嗯?也对……”槐尹话未说完,忽的一把推开浥轻尘。
翻手唤出银狼,便与暗夜袭出藤蔓缠至一处。
刀芒所过,藤蔓悉断。然落地一瞬,复再生无数藤蔓,成倍袭来。
可谓杀之不尽,断之不绝。
而就在彼时,林中树木皆幻化成人。
一声杀伐,浥轻尘顷刻陷危。
抬手掣出四象琵琶,铮铮掩杀,立时毙敌无数。
“少楼主,你怎么样?”槐尹被藤蔓缠的紧,一时无法脱身,难以援助她。
浥轻尘手抱琵琶,明眸觑着四面围攻,捻指拨弹,弦弦祭杀。
然与槐尹相同,这些树木幻化的人,亦杀之不尽,就算把本体打算碎依旧还能再生。
如此下去,两人即便不就死,也会力竭而亡。
越打,浥轻尘越心焦,连着刚愈合的伤口再度裂开,都未察觉。
槐尹见状,拼力开出一条路,与浥轻尘合至一处。
急道:“久战不是法子,咱们需得先退回去,再做计议。”
浥轻尘环视周遭,真元贯催入弦,娇喝道:“好,你我一同出手。”
说罢,弦即离手。只见音潮如浪,裂地三尺奏长歌。
滚滚风沙掩石,将扑上来的人,尽皆碎成齑粉。
槐尹随即补上一记:“冰封千里。”
呼啸而至的藤蔓,瞬间被冻住,包括周遭。
拉起浥轻尘的手:“走。”
眨眼脱离此地,又回到原先的落脚处。而藤蔓和树人随后挣脱冰封,各回本位。
“你的伤要不要紧?”槐尹扶着浥轻尘坐下,没想到这次还是无功而返。
“我没事,你也不要气馁,咱们也不是全无收获。”浥轻尘收了琵琶,安抚道。
“嗯?”什么意思?
浥轻尘将散落下的碎发别在耳后,吸了一口气,靠在身后的树上:“之前听你说林中的遭遇,我便有几分怀疑。
现下亲自验证,故多了数分肯定。”
槐尹闻言,将银狼插在地上,盘膝坐下:“说来听听。”
坦白讲,他心里不是没有怀疑过。无奈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碰上自己不会的,也只能干看。
“我有七分把握,但还剩三分,需槐大哥为我冒险一试。若能确定,我便有法子破了它。”
“试什么?你说。”
“带我去你上次取水的地方。”
“你要去那里做什么?”嘴上说着,手却老实的把人扶起来。
“只是证实我心中的一点猜测。”浥轻尘莞尔一笑。
“罢了,那地方还算安全,去也无妨。”
“多谢……”
然两人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的眼皮之下。
白鹭童子站在林中看了良久,然后返回凌云洞。
三皇子不在,稍加猜想,便知其去往何处。
遂往鄄(juàn)溪台,果然,远远就看见三皇子一如既往守在暗处观看夫人。
不禁微叹,夫人心里想什么,他看不懂。同为飞禽,他也看不懂三殿下心里想什么。
三皇子察觉有人靠近,遂回头:“事情查的如何?”
白鹭童子道:“大皇子日前曾私自离岛,与三个人类发生打斗。
赤蛇一族,因此死伤颇重。
只是……”
“嗯?”
“只是被那几个人类走脱了,大皇子这次是空手而回。”
“哦?”三皇子转眸,如此看来,老大来喝酒,便是为探查这三人而来的。
“是,另外有两人陷在三绝覆阴阵。还有一人,听下面回报说,应是被狮子岛的人救走了。”白鹭童子将查到消息,悉数呈报。
三皇子问道:“你去看过了?”
“是,要小的去清掉吗?”
“暂且不动,先看看他们有多少能耐。若是连阵都出不了,又何须你动手?”
“那他们破阵了,要不要?”白鹭童子问到,如果不除去,被大皇子的人察觉。
届时必定找借口来犯,说不得还要到皇王面前告您一状。小的觉得,这样甚为不妥,于您太过冒险。
“不慌,大哥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敢明着来。”
“殿下的意思是?”
“他既有意那个位置,便不会轻举妄动。少了他一个,父王还有几个儿子。
而以二哥,四弟的能为,亦是可堪大任。”
“那殿下您?”
“我?你不是都看在眼里吗?”身为人皇鸟,手握霸业又如何?终究,出不得人皇岛。
小小的人皇岛,争来亦不过弹丸之地,何必。
“是小的僭越了。”闻言,白鹭童子躬身拜下。
三皇子看着女子,淡然道:“将他们盯紧了,少不得人皇岛也要热闹起来。”
“小的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