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哀哀一声惨叫,半截身子不及软下。忽遭异力托起,刺入心口之剑也被点点拔出。
少顷,暗夜徐风拂至,将两人倏的分开。而站在那人背后的邹管家,顷刻倒飞如柱。
砰的摔飞在林卯脚下,哇的吐出大滩鲜红。
“咳……”
又见清辉洒落,抚平那人伤口。
那人大喜,摸着心口处:“我没死,我没死……”
“维叶谷外,不留生客。诸位,不妨暂退。”话音刚落,拂清风乘清辉飘然现世。
素鹤心喜:“好友。”
拂清风信步上前,点头算作招呼。越过素鹤,道:“你们先入谷内,余下吾自会应对。”
闻言,槐尹一刀震退纠缠,闪身退至素鹤处。
二人携碎玉人即刻往谷内掠走,而前来寻仇者,岂能让他们如意。
当下身影疾驰,便要阻人。
拂清风负手一立,周身忽的荡出八面罡风,遍扫诸众。
‘砰’‘砰’声起,坠地者不知几多。
萧老四顿时执箫而出,正气凛然道:“久闻先生素有清名,莫非今要与百里素鹤同流合污,包庇这杀人凶手?”
众人亦愤然说:“先生素日恩情,我等不敢忘怀。然而今之仇,事关姊妹挚爱,我等非报不可。”
“正是,恩情是一码,仇是一码。他百里素鹤造的孽,先生何必为他污了清名。”
“……”
说的兴起时,更见义愤填膺。
拂清风半合眼眸,敛眉道:“他之人品,吾自有定数。
尔等所谓言仇,报的又是哪家的恨?”
岚仙子拨开众人,一剑指着拂清风身后:“那厮暗中作怪,掳我姐妹献祭神女。
难道,这不该杀?”
又有一名汉子道:“正是,我家妹子也是遭了他的毒手。”
“我阿姐也是。”
“还有我的玲儿……”
“诸位说是他所造,可都有证据?或者,亲眼所见?”拂清风问。
蓉蓉看着天人般的拂清风,不禁心神一荡:“我……我亲眼看到有人持画像在找他们走失的神女祭品,那个祭品,就是刚刚进去的女子。”
岚仙子亦道:“我等本不知是他所为,承萧君提醒。
得知早前,林斋主妻女皆是亡其手。林斋主,也证实了此事。一桩一件,哪个不是证据?
哪个,又冤了他半分?”
“是吗?”拂清风眼眸转向萧老四、林卯,道:“二位,可是如此?”
萧老四心底漏了一拍,仍是强作镇定道:“是我告知,此事也不单只萧某人知道。当日在小桐流域城门口,知晓此事额可不止在下一人。
林斋主,我说的对不对?”
林卯闻言,眸光倏的下沉,然对上拂清风时,则是满脸的悲戚之色:“实是如此,林某晓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说出的话,恐难以服众。”
说到此处,他话音猛的停顿,拭泪含恨道:“但,杀妻灭女之仇,却是不共戴天。
便是先生要为此迁怒,林某亦百死无悔。”
“林斋主节哀,要报仇的不止你一个,还有我们。”
“对,先生恩情我们不敢忘。大不了,杀了贼人,我们再到先生面前以死赎罪。”
“对……”
“半月。”
“什么?”众人抬头,目露惊诧。
拂清风眸光温润,似噙了一弯碧水。荡荡的,令人神迷。
然三尺之外似有股不可触摸的壁障,震慑人心:“半月为期,以此为限。
诸位且暂息雷霆,若百里素鹤在期限之内无法自证清白?那么,吾不再插手此间。
如何?”
林卯和萧老四互打眼色,林卯道:“可以,林某就卖先生一个面子。但他若是半月查不出来,那就别怪在下翻脸无情。”
“萧某也无异议,只要能还逝者公道,些许等待,自无不可。”
蓉蓉和岚仙子彼此互看,最后咬牙道:“就依先生,逾期必杀。
我们走。”
说罢,扶起被打晕的姐妹,乘风而去。
这有了开头,就会有跟风。
剩下的人,哄哄道:“可以,就半月。”
“告辞!”
霎时,人走的所剩无几。
拂清风敛了通身气势,淡然道:“几位想到谷中做客?”
“不敢,林斋主,后会无期。”萧老四含笑抽身而退。
林卯睇眼邹管家,朝拂清风拱手道:“请。”
至此,谷外终得平静。
足下瞬移,拂清风回到谷内。
素鹤迎上前,道:“好友。”
累拂清风如此,他心里自是过意不去。
“无妨,东西带回来了吗?”
“虽有波折,但也算顺利取到。”
拂清风点头,与他估算的不差:“那个小丫头在哪儿?”
“放里屋歇着,槐兄正在照顾,好友现在可是要去看看?”
“嗯,先处理此事,稍后再把百里无霜的事情办了。”说罢,忽的顿住身形,侧眸看着素鹤:“此事若成,你可有想过后果?”
现在若退,你还来得及。
一旦事成,便再无后路可退。
素鹤僵了片刻,然后头颅点下:“我明白,先救碎玉人吧。”
“她叫碎玉人?”
“嗯,槐兄取得,说是救她之时看着委实可怜,所以想讨个吉利。”大概是想以毒攻毒,此后太太平平。
“原来如此。”
两人走进屋内,槐尹即从里屋迎出:“先生,救命。”
他这一番,说的情真意切。刚刚碎玉人的气息开始急巨消散,他是真的急了。
拂清风眼神从脸上掠过,什么都没说。然后掀开帘子低头入内,随后关上木门。
槐尹心虚的看了眼素鹤,还好,素鹤在倒茶水。背对着自己,并未发现他的失态。
只是,拂清风刚才那道眼神代表什么?是警告?
还是,只是试探?
又或者,巧合……
他思来想去,没有答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维叶谷,不可久留。
“槐兄?”
“啊?”
“你有没有看缺前辈?”素鹤递杯水给槐尹,忽的想起自遇上曾三元起,缺云子便不知所踪。
“没有啊。”
提起缺云子,二人才惊觉,一路奔波,人是何时不见的他们都不晓得?
“他会不会不习惯,回狮子岛了?”
素鹤端着茶水坐下,摇头道:“不清楚。”
正说着,门口响起熟悉的声音:“嘿嘿嘿,是不是想老头子我啦?”
“前辈?”素鹤蹭的站起,看到缺云子无恙,悬在心口的大石总算被移去。
他对缺云子、卜崞的感情终归是有些许微妙的,虽然彼此相处时间不长,却是他少有的温暖。
“干什么干什么,别整的老头子扑街了一样。来,看我弄了什么好东西。”缺云子摊开掌心,霎时多了两坛美酒。
往桌上“砰”的一放,跟着啪啪排出四个大碗。
看来,他是连拂清风那份也备了。
素鹤哭笑不得,合着他老人家是半道打酒了:“前辈要打酒,怎的也不事先通知一声?”
缺云子先倒了半碗,咕嘟干了:“告诉你们干嘛?你们谁有时间帮老头子去打酒?”
说着,每一碗都倒上。
槐尹端起一碗,道:“你不说,怎知我们没空?”
“嚯,那些个臭虫你们都赶不赢,还想帮我打酒?我看是你小子,想拉老头子做苦力。”
“哦?原来你是知道的呀?你……你,知道我们有麻烦,居然还一个人跑路去打酒,太不道义了。”槐尹睁大眼睛,在缺云子身上来回扫。
“去去去,什么叫跑路?我这叫有先见之明,不给你们拖后腿。
要不,带我一个老人家,你们不是更难突围?老头子为你着想,别竟冤枉好人。”缺云子抱着酒碗抿了一口,然后偷眼看着两人,嘿嘿嘿低笑。
咦……
槐尹很是鄙夷的嗤鼻,这厮果然是故意开溜的。
缺云子挑眉,我就开溜,我就跑路,你奈我何?
“……”槐尹气个仰倒,发狠的一口干了碗中酒。
他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鹤小子,我这酒怎样?”缺云子不理槐尹,径是笑眯眯的看向素鹤。
素鹤抬眸,很是捧场道:“好酒,前辈自哪里寻来的?怕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哼哼哼,还是你小子有眼光。”
“前辈过奖了。”
“诶……唉……”喝着喝着,伤心爬上心头。缺云子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倒满了酒。
走到屋外,席地而坐。
将酒水洒在地上:“喝……”
槐尹看的不知所以,问素鹤:“老头这是抽了?”
说罢,低头抿了一口酒。
老实说,这酒是真的不错,好喝,够劲道。
“不晓得,大概是想起了什么过往。”素鹤清楚,缺云子是在思念老友。
“算了,不管他。
你对今夜的事,怎么看?”
“我看,怕还是前次你我没能留下那道神识,而今,是对方的反扑。”确切的说,是战书。
如此明晃晃的来,显然是为了上次神像被毁一事。
“嘶,当初就应该把那婆娘的神识留下。”
“现在说这些,不是空话吗?”素鹤听他如此说,登时笑了。
槐尹叹气,他何尝不知空话无用?只是,想起……便是不甘。
“你有没有应对的法子?”
总不能,他们坐着等死。
“没有。”
“没有?”槐尹登时叫出声,看了看里面和外面。还好,没人管他,道:“你要是没法子,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林卯那货摆明了要你死,萧老四也不是好东西,架火鼓吹,哪里都有他。”
偏他事事拿住道义,你还不能动他。怎么想,都憋屈。
“其实,这也不见得是坏事。”
“怎么说?”
“至少此事有一点可以肯定,林卯和萧老四必有勾结。
如果你我能深挖出他们背后之人,说不得可以知晓那道神识的究竟是何人所有。”
槐尹默了片刻,道:“你这么说也有理,一次是巧合,两次……必有猫腻。”
素鹤点头,放下酒碗:“然也。”
“那你的意思是?”
“此事不急,有半月之期。眼下紧要,是先等碎清醒。”
提及碎玉人,槐尹手上的酒水登时洒出碗外。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