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邪,八风岛动没动暂且不得而知。
不过,忘忧动了。
趁着夜色悄然潜出九曜楼,这回她很小心,连驻守在附近监视的秦漠等人也没有发现,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往百妙峰。
非是她有多心急渴望见到魔子,而且寂寞台那边红寡妇等人催的愈发急。不得已,前两日九曜楼实在是让人盯得太紧,直到今夜出现一丝短暂的机会。
她便是循着这丝可能,潜出楼中。
与她心急赶路相比,魔子照红妆端坐在水榭等的十分悠然。
青蚨捧着刚沏好的茶,恭敬道:“魔子,请用茶。”
照红妆眼波流睇,自书中抬起头,道:“你今日怎地如此郑重?本座不是许你自称我吗?”
青蚨将茶奉上,道:“青蚨不敢,只是有一事不决,想请教魔子。”
“你是指忘忧?”照红妆接过茶,习惯性的闭眸嗅其香,渐渐的双颊浮现红晕。
“是。”青蚨不否认。
“担心她的身份被揭穿?”
“是,属下当日虽以魔族密术施以移花接木,以路人之血替了她之血。但此事日久,难保素鹤等人不会觉出端倪,届时,当如何处之?”
以目前忘忧完成度而言,无疑称得上失败。非但没有让百里素鹤陷入情网,反而险些死在对方手上。
照红妆陶醉在茶香之中,悠然道:“本座的小青蚨慌了吗?
不过是身份曝光而已,无需过多忧虑。”
“可是……”你之前不是也担心忘忧身份曝光,会对您的计划产生不利吗?
“可是什么?”照红妆倏然睁开眸子,眼底仍有着来不及退却的欢愉之色,若是让男子看到,不知会被迷的如何颠倒心神。
“我……”青蚨犹疑,不知道该不该开这口。
照红妆揭开杯盖,对着茶水轻轻吹气,而后抿了一口,道:“时也,变也。以如今的欲海天而言,身份能掩藏多久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来不及等到揭开谜底,世道已经大乱。”
“魔子的意思是?”
“去吧,人已经到山脚下,你去迎一逞。如何也是那几位挑中的人,别怠慢了。”
青蚨作礼告退:“是。”
等青蚨走后,照红妆起身走到纱窗下就着窗外的景色伫立了片刻,而后扶几落座。
垂眸自言道:“红寡妇,你们到底还是要回头来找本座。”
受了我照红妆的恩,便想轻易分道扬镳,哼……哪儿能啊?
很快,青蚨看到在前脚下等候的忘忧。
道:“溪姑娘随我来。”
忘忧睇眼周遭,道:“怎不见大宫主,二宫主在此?”
上次来,还和扈西河正打的不可开交。如今,这山脚下不见众仙,也不见魔兵,倒显得冷冷清清。
青蚨眸光微敛,引其上云团,道:“几个乌合之众罢了,两位宫主料理完,自不会在此久留。
倒是溪姑娘,来的路上可有被什么不干净的盯上?”
忘忧望着一行行自眼前消失的景物,朝青蚨行礼道:“上回瑞锦宫,多谢青使搭救之恩。”
“你不必谢我,都是替魔子办事,帮你等于帮魔子。”显然,青蚨并不想受她的感激。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过青使。”倘若是以前,她是要恨青蚨的。
有些事情,一开始或许不知。时常日久,总会露出些许尾巴。自己为何会被魔子挑中成为蛊人,而林卯那个负心汉因何舍弃自己。这些,她多多少少明里暗里,还是能查出个大概。
放在以前,这份仇她无论如何也是报的。但现在不同,现在她是夹在两边,魔子这边她还需要仰仗青蚨多替自己说上几句好话。
纵然不讲好话,至少……魔子面前别给自己穿小鞋。
青蚨眼角余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然彼此都是女人,这点心思哪里能瞒得过?
不说,不过是鱼帮水水帮鱼,彼此都还有利用的价值。
很快,她将人引到水榭阶前,恭声道:“魔子,溪姑娘带到。”
“让她进来。”
里面,传出魔子慵懒的声音。青蚨看向忘忧:“溪姑娘,请!”
忘忧朝青蚨颔首致谢,随即提起裙摆袅娜多姿的拾级而上。
进到里屋,隔着薄纱行礼道:“溪芫,见过姐姐。”
“起来吧。”照红妆头歪在枕头上,稍稍移了移,右手支起云鬓,道:“事情,都处理妥了?”
“回姐姐,暂时算是稳妥。”
“哦?”
“不瞒姐姐,得青使之助。溪芫自瑞锦宫全身而退,不拘勇王、百里素鹤有多少怀疑,至少没有证据之前,他们还动不得我。”
照红妆对此,自是了然于心。但她清楚,忘忧会来,不会单单只为这桩事儿。
道:“你前番托信,便是只为了此事?”
忘忧忙低下头,不敢与照红妆直视。想到她的种种手段,便觉得浑身瘫软无力。
可是转念再想到三邪的步步紧逼,旋即收了心思,咬牙道:“回姐姐,不止此事。还有,还有……一事容禀。”
“哦?什么事能让妹妹你如此吞吞吐吐?可是……背着姐姐我做了对不起的事?”照红妆明知故问,扶着枕头软软的坐起身。
整个人今日美的雍容又多情,连头发丝儿都是故事。
忘忧伏地惶恐不安道:“没有的事,溪芫对姐姐绝无二心,姐姐若不信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说罢,抬起泪眼,缓缓闭上,单仰着白皙的脖子,等人过来取命。
照红妆噗嗤笑道:“我就一句话,妹妹怎么就当真了?
你的心,姐姐自然是明白的。快说,究竟还有什么事?不然,待会儿姐姐可就不听了。”
忘忧看着照红妆笑魇如花,娇躯渐渐放软,绞着衣袖犹犹豫豫道:“妹妹的情况,姐姐最是清楚。
此回,并非妹妹有二心。
而是,而是他三人造就了妹妹。妹妹身心一切皆是他们赐予,他们的一个念头便如悬在头顶上尖刀。
妹妹便连反抗的心思也不能有点滴,所以他们的话,妹妹无法拒绝。故只能厚着脸皮求到姐姐跟前,请姐姐开宏量,听妹妹把事情说完。”
照红妆看她说的哀哀凄凄,心里却是不住冷笑。果然,是为了这事来的。
道:“有什么事,妹妹但说无妨。”
仿佛是怕忘忧不信,特地浮现一抹温暖的笑意。
却让忘忧不自觉往后挪了寸许,紧张的手心湿成一片,垂眸道:“他们说,愿与姐姐,再启合作之机。
事成之后,共治欲海天。”
这话终于被她说出后,她感觉心都跳到嗓子眼儿,好比它有了自己的意识,眼看就要不属于自己。
“还有呢?他们……就没和说过,要姐姐做什么?比如,他们攻打某个小门派,要姐姐出兵攻打别处。最好声势做大,好让正道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然后,他们好顺利行事。”
“姐姐……”
“哦?看样子是姐姐多想了,他们并没有啊。”照红妆挑了眼忘忧,好看的眸子总是泛着令人心悸的光泽。
“不……他、他们说了,是妹妹不敢直言,怕惹姐姐不快。”忘忧慌张的趴在地上,不住的微微喘气。
身上薄衫早已让汗水浸透,风一吹,泛着森森寒意。
同样的话,三邪确实有在意识中特意交代。然而照红妆喜怒无常,杀人通常都在谈笑之间。
这样的话明显是让魔界去打前锋,他们好坐收渔人之利。
以照红妆的脾性,如何能吃这样的亏?
所以,她不敢说。
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照红妆对此知道的分毫不差。
照红妆斜倚在枕头上,端起那杯被她放温的茶,此时再喝味道已经比之前的浓烈了不少,也少了之前的清香。
茶水湿润了红唇,道:“本座又没说过怪你,你慌什么?”
“溪芫瞒而不报,自知有罪,不敢求得姐姐原谅,故心中诚惶诚恐,坐立难安。”
“是心底话,起来吧,本座不怪你。以你的情况,确实无法违背他三人的任何命令,让你夹在中间,倒是委屈你了。”
照红妆将茶放下,看着忘忧缓缓自地上站起,低头拢臂,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这样的溪芫,就是自己看着也动心。百里素鹤,怎么就不上钩呢?
“多谢姐姐!”忘忧小心的偷眼观察照红妆的神色,干巴巴的咽下口水,道:“姐姐若无其他吩咐,妹妹就先回九曜楼。
现在九曜楼外,瑞锦宫和暗处的几波人都盯的紧。
妹妹须得早些回去,以免……被他们看出什么。”
照红妆眉眼如画,婉转低下。忽然起身步下软榻,揭开薄纱执起忘忧的柔荑道:“也没有别的事,只是妹妹别忘了姐姐以前说过的话即可。
至于他们仨人往后有什么话让妹妹你传递,妹妹你直说便是。
你的心意,姐姐明白。”
一席话,说的忘忧如坠五里云雾。恍恍惚惚,幽幽暗暗,看着眼繁花似锦,却是无处可以着地。
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然后辞了照红妆,仍由青蚨送下百妙峰。
最后神不知鬼不觉,回到九曜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