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群情哗然。
本就紧张的快死,没想到他们的文宰似乎觉得事情还不够刺激,硬是轻飘飘添了一把火。
不禁个个暗戳戳伸手摸上自己的脖子,还好,脑袋还在。
悄悄吁了一口气,侧眸看向身后。开始羡慕起先行溜走的左直谏和陆中丞,在缓缓把目光投向弦不樾。
内心唉叹,啥时候他们才能走?
八卦好听,也得自己命硬不是?命要是没了,再好听有什么用?
但是,往日好说话的王,并非没有如从前般体贴放他们离去。
没奈何,只能战战兢兢继续往下听。
弦不樾似嗔似怒道:“爱卿,慎言。”
闻言,百里流年嘴角微微上扬,瞬间勾出一抹得意。
然不过片刻,即让某人击的粉碎。
少真无一垂衣拱手,平视其道:“如何?少真家世清白,府上添不得一位女眷?
还是说吾应该见死不救?任之埋尸荒野?家主,是这个意思吗?”
“狡辩。”百里流年嘴角笑意戛然而止,一点点褪去,阴阳怪气道:“文宰为何避重就轻,怎不直呈此女来历?”
说罢,睇向菰晚风:“免得有人沽名钓誉,欺瞒世人。”
菰晚风闻言,登时眸光暗敛却是隐而不表。
紧接着,他又紧逼道:“还是说二位本就早有谋和,故今日殿上文宰处处偏帮一家之言?”
“百里家主,就事论事。李化千擅闯是不争的事实,且此女的身份还需再议吗?
勾连魔界是什么罪?还需要再提醒吗?家主不思己过,反而揪住文宰私事不放。
知道的,是你关心同僚。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化千是奉命而为,家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直道菰家主是真敢说。虽说同为三家之主,可这位是欲海天无冕之王啊。
菰晚风说完,耳听众人吸气之前,心中一片得意。他一招,既削了百里流年,逼其做出抉择。
也给大家造成了一个错觉,那就是少真无一和他是一个阵营的。
至于百里流年口中的话,既不解释也不否认,更是让人浮想联翩。再想着菰家虽然没了一位小姐,不是还有一个吗?
又想着早就传闻二小姐过身时,百里少主也在菰家忙前忙后,简直是执半子之礼。
莫非,李化千只是个借口。菰家主要反口才是真?这一想,众人都被这个念头吓到了。
但又觉得,越想越可能。
少真无一没有否认,菰晚风更是乐见其成。
无形中,坐实了大伙儿的猜测。
只不过,百里流年并没有如菰晚风所愿。面对他的口蜜腹剑,非但没有暴怒,反而四两拨千斤的予以还击,道:“要百里自清不难,菰家主怎么不说自己做了什么肮脏事?
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贸然出手,不怕菰家基业一朝尽?”
菰晚风也是只老狐狸,早料着百里流年会这么干。应对之间更显得体,却故意漏些口风,打算拉少真无一下水。
少真无一心中了然,并不点破。既然对方有心,他便将计就计。
但听菰晚风义正辞严道:“家主此话是何用意?菰某自认行端表正,无甚污点,你说这话可要有证据。”
“哈哈哈……证据?”百里流年仰头大笑,寒眸睇向少真无一,道:“请文宰将那位小鱼儿姑娘请出来,不就真像大白?
还用得着,在此假惺惺做戏?”
“你……”
“怎么?心虚了?怕世人知晓你菰晚风道貌岸然,是个伪君子?
还是,怕被他人得知你菰晚风卖女求荣?”说完,又紧接着环视众人道:“假意对外言说女儿为保贞洁死于大火,恐怕是某人为见不得的人目的,早就将女儿送至他人塌上。
说什么途中偶遇,讲什么贞洁凛然,其实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住口。”菰晚风怒上眉山,俨然再无君子之风,喝到:“百里流年,你辱我菰某人可以,但我那苦命的小女由不得你作贱。
莫说我女儿已死,就是没死?男未婚,女未嫁,成就一段姻缘又何妨?
如何让你百里流年,连逝去之人都不放过?”
百里流年冷哼:“说的比唱的好听,真真假假,把人请出来不就可以?还是说,菰家主心虚?
又或者,文宰理亏?”
话音一落,可谓是激起千重浪。众人只道,菰晚风有意给大女儿另结良缘,不曾想这中间还有如此多不为人知的隐密。
顿时看向菰晚风的眼神开始有了转变,都说菰家主是三家之中最为和气之人。如今看来,似乎有些言过其实。
这世上,哪儿纯白如纸之人?
尤其,是他们……
眼看事情快要无可挽回之际,弦不樾也有些坐不住了。吩咐杨允的事情也不知他办的如何?目下,殿上情形已经快压制不住。
倘若他那边再不出结果,这里态势将会变十分不利。
少真无一眼眸微抬,不咸不淡道:“此事不急,待了结百里家主与菰家主这桩公案,想见小鱼儿何时都可以。”
百里流年气结内伤,紧逼道:“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是非要李化千死?
“家主爱惜人才之心,吾甚为钦佩。然法不可乱,何况家主乃是司掌之人。
百里家的清誉,更重要……不是吗?”
一席话,说的百里流年毫无退路可言。沉默过后,便见他张扬大笑,朗声道:“好,不愧是文宰。
再犹豫,倒显得流年着相。”
随着抬手轻轻拍打三下,虚空中立时涟漪激荡,两名监察天司之人将李化千提到宝德殿。
李化千一见到百里流年,身上冷汗便涔涔滑落。不说噤若寒蝉,也是战战兢兢。
道:“司主饶命。”
说罢,扑通跪下,浑身瘫软在地上。
原来,百里流年也算到这一步。故早早将人绑了,单等菰晚风发难。而后他好借着此事把菰家小姐假死一起抖落出来,虽然失去一个李化千。但能用一枚没有价值的棋子,一石二鸟,同时削了菰家与少真氏,那他的命就值了。
李化千不想死,奈何此时的他浑身聚不起一丝的气力。心思虽然百转千回,对的不对的他都走马灯般过了一遍,可这些都于事无补。
对即来的命运,宛若被风扬散沙尘。
一吹,就没了……
百里流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人自地上扶起,为其掸去尘埃,肃整衣衫,尤其是碰到褶皱处,愈加用心抚平。
他越是如此,李化千愈是怕的要命。
到最后,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
“司……司主,我……我……”
百里流年分左右自他耳后各挑出一缕青丝,整理好放在胸前,垂眸道:“什么都别说了,我都知道。”
李化千惊愕的抬眸,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怔怔的看着。
随着百里流年转身的刹那,人头忽的自脖颈掉落,吓得群臣纷纷倒退,捂着胸口大气不敢喘。
便是座上的弦不樾,也被他此举狠狠惊到。以为百里流年再如何不愤,也会把人提到无人知的地方私下解决。
未曾想,他会如此激进不留丁点余地。
眼看血水渐渐渗了一地,百里流年这才抓起袖摆慢条斯理的擦手,头也不回道:“带下去,好生安葬。”
“是。”
两名监察天司之人平静的答到,一人拎起李化千的尸体,一人则端起地上的头颅,仍旧如来时一般消失无踪。
唯留地上一滩鲜红血渍,触目惊心。
待人走后,他才幽幽吐出轻飘飘的话语:“如此,诸位是否满意?”
群臣哪里敢搭话,这般轻描淡写摘了人头。自己俱也是仙道中人,然对于他怎么出的手,众人一无所知。
现下接话,岂不是自个儿找死?
虽说大家都活的挺久,但人嘛历来有个通病。
那就是,既生何愿死?
不然,世人何苦来哉去求仙问道。总归是不愿死,舍不下人世种种。
故,他们也惜命。
弦不樾闻言,眸光不经意间暗暗微敛,拂袖靠在座上道:“家主大义,自是人人倾佩,岂有不满一说。”
说罢,将烫手山芋丢给菰晚风:“菰家主对此结果,可还认可?”
菰晚风顿时双手拢在袖中,抱拳道:“菰某只想百里家主严惩宵小,以儆效尤,未曾想要取人性命。
家主如此,岂非陷晚风与不义?”
又道:“到底是人命,纵有过却也罪不至死。毕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
群臣暗自腹诽,耳听夺命之语,然则敢怒不敢言。
只悄悄在心底把菰晚风骂的狗血淋头,从前道你是个君子好人,原来也是与之无二的奸佞。
亏得今番发作,才知有些的本来面目。
百里流年心内冷笑,面上不表。笑菰晚风果然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道:“照菰家主之意,是流年处事不周,滥杀人命有意陷害你啰?”
“菰某不敢,就事论事难道也有错?还是讲,欲海天只得百里家主一家之言?”
“……”
正剑拔弩张时,少真无一忽然道:“菰家主,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百里家主既已做出惩戒,何不就此揭过?”
菰晚风狐疑的看向他,沉默几息以对,道:“文宰开口,晚风自然无有不从。
倘若百里家主从此能约束好部下,菰某也不是不近人情之辈。”
言下之意,他肯息事宁人是卖少真无一面子,而不是惧怕百里家的权势。
百里流年自然明白个中含义,不过他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以百里家的能耐而言,一个菰晚风不足为惧。
只是,被只臭虫粘着不放?打死了,也要沾身臭。真要僵持下去,可就因小失大,正中某人下怀。
于是理着刚刚擦手的袖摆,道:“愿从文宰之言。”
“多谢!”少真无一拱手谢罢,身形忽的向后翻飞。
刹那之间,菰晚风、百里流年各出极招。
众人惊呼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然两脚似生根了一般,无法动弹。眼看强招逼命,却只能闭眼等死。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