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行雨睃了眼缺云子,看样子他这些日子表面整日饮酒买乐,暗地里也没闲着。
自己要是记得不差,此二人当没有什么交集才是。
缺云子嘿嘿一乐,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上去看看,说不定有收获?”
“你想知道什么?”
“你也想知道的。”缺云子没头没尾的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快速蹑上秦漠的脚步。
云行雨默然,并没有跟上,而信步挑了一个方向没有目的的往下走。
倒是缺云子在察觉云行雨没有跟来时,也不介意,继续自顾自的跟紧目标。
但是秦漠办事素来心多一窍,带着缺云子在城内七弯八拐乱转一气,再闪入一座酒楼,等缺云子找过去时,人已借机遁走。
毕竟,论对王城的熟悉,秦漠占尽优势。
于是乎,缺云子首次把人跟丢了。
小二正忙着收拾碗碟,忽然见有客人伫立,遂拿着汉巾子边擦手边走过来。
道:“老仙长,您看需要点什么?是吃饭还是喝酒,还是……”
缺云子愣了一下,回过神,道:“不用,老头子刚刚看见一位熟人,想着进来打声招呼。
不想,竟是看错了,真是对不住。”
说罢,转身离开。
小二闻言,立马收了笑脸。切,他当什么人呐。白瞎他的热情,进来不吃饭不喝酒,还一堆借口理由,蒙谁呢?
像这种骗吃骗喝的,他见多了。
酒楼外,云行雨早已在外面等候。对于人跟丢了,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道:“走吧,咱们先回去。别露出马脚,叫人看出端倪。”
缺云子两手负背,迈着略微沉重的步子依其言往回走,长吁短叹道:“你说的对,鹤小子既然有此安排,想来轻易不会让自己出事。”
云行雨信步与之同行道:“静候吧。”
就在他俩离开没多久,秦漠也兜兜转转回到大荒楼。
议事殿内,弦歌月靠在座上擦拭飞镜,皎洁的刀身绽放森芒,低眉垂眼道:“回来了?事儿都告诉老头儿了?”
秦漠无奈摇头,道:“主子,主上看着不显老。”
“不显老,不代表他年岁不大。”弦歌月放下棉布,狠狠的瞪了一眼,道:“他都说什么啦?有没有气疯?”
说完,邪气十足的舞了几朵刀花:“他事事爱瞻前顾后,顾东盼西。我这回算是捅他心窝子了,哼……百里流年,他可是畏畏缩缩过了好些年。”
“主上没说什么。”秦漠知道有人口是心非,明明关心对方偏偏嘴里说着最伤人的话。
闻言,弦歌月倏的收了飞镜,讶异的起身道:“他没生气?”
不该啊?照老头儿的脾性,此刻应该是大发雷霆才对,怎会突然就好说话了?
秦漠颔首,捡起落在地上的棉布放好,道:“主子与主上骨血至亲,主上焉能不知主子您的考量?
再者,以现下的情势而言。咱们是该有所行动,否则监察天司那边步步紧逼,不拘是庙堂还是在野,对咱们都不是好事儿。
想来主上也是考虑到这点,才会差杨大人传下暗喻。因为知子莫若父,主上料定主子您能解其真意。”
弦歌月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话都让秦漠说了,登时面上有些挂不住,一张俊脸冷了大半,抄起一旁的杯子就扔了出去:“就你能耐,什么都让你说了。那老不死的,就没交待接下来干什么?”
秦漠伸手将杯子接住,强忍笑意,一本正经地道:“真没有,不过大殿下差周乙到过小大宫,说是请您去瑞锦宫一趟。”
“他让去就去?让传话就传话,你是我的人还是他的,啊?”说着,某人又掷出一只杯子。
“咳……”秦漠接下杯子,作势清清嗓子,抬眼满是打趣道:“这么说,主子是决定不去了?
那属下这就去回了瑞锦宫,让他们要见自己来,咱们……”
“闭嘴。”弦歌月抄起最后一只杯子直接在秦漠怀里,而后大步流星的离开。
“噗……”
“笑什么笑,回来我再收拾你,你给我把皮绷仔细点儿。”
秦漠一回头,随即门外传来某人恶狠狠的威胁。
继续努力憋住笑意,道:“是……”
瑞锦宫,勇王在韬晦殿沉思良久,直到弦歌月到来,才将他神魂拽了回来。
然弦歌月和他见面就不对付,说话不夹枪也带棒,就比如现在。
“啧啧啧,小爷儿道是谁呐?怎么,咱们高贵的勇王殿下,也有求人的时候?”
甫开口,便把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攒起的友好一击即散。
再三告诫自己,才让冷静离家出走,沉声道:“老四,本宫找你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那是为了什么?总不能,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交情不成,你说对吧?我的勇王殿下。”
“本宫问你,前番秦漠救下我宫中两名侍卫,那么想来他是与对方交过手。如今李化千以死,有些事无从问起。
我只问你一件,秦漠后面有没有再遇到可疑之人?”
“你什么意思?”
话音一落,弦歌月浑身气势陡然转寒,霎时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冷眼觑向眼前人:“你怀疑我?还是怀疑我的人,知情不报?
或者,勾连他人?”
这突然的转变,仿佛一字一坑砸进勇王心底,也砸的他心惊。
不知何时起,他这四弟已经成长到让他仰望的地步。如同一堵墙,是他再怎么努力也越不过去的高峰。
吸了吸丝,定住纷乱的心神道:“你别激动,听本宫把话说完?”
闻言,弦歌月这才把身上的气势收敛一点,但仍是留有三分以震慑,道:“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别娘们儿唧唧跟个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
“今早宝德殿发生的事儿,你可曾收到消息?”
弦歌月怔住,他一个刚回来的哪儿知道,秦漠回来也没提。
梗着脖子道:“不曾,邪人打上门了?”
“……”勇王忍不住飞了一个白眼,你娘的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
“怎么?说错了?”说错了,你别卖关子啊。你痛快点儿,我用得着跟你废话吗?
勇王是打心底觉得,弦歌月这货就是生来克他的,没好气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什么?”这下轮到他吃惊了,邪人打上门,怎么老不死的还把直接差出去?万一,他是说万一……
“哼。”勇王抬眸看了看弦歌月,朝旁边递去:“坐吧,本宫还不至于这点肚量也没有。”
说完,不等对方搭话,接着道:“今早大殿上,菰家主同百里流年发生争执,后来还在殿上动起手。”
“然后?”
“然……”话未说完,勇王忽的看向门口,见是宫女端着两杯茶在犹豫徘徊。瞥了眼弦歌月,而后同宫女道:“放下吧。”
宫女如蒙大赦,手脚麻利的上完茶呲溜一阵风不见了。
可见,平日有多怵这个混世魔王。
“喝茶。”勇王端起自己的,轻轻呵气道:“此事本宫也是听侍卫汇报,原以为是两大家主撕破脸,没想到最后关键时刻逼出了邪人。”
弦歌月本来不想喝,觉得好像在施舍他一样。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不喝又整的好像心虚气短。
犹犹豫豫好半天,才端起茶。嗦了一口,赶紧放下。
简而言之,不是我不喝,是你这茶太难喝。
勇王看了他一眼,也没拆穿。
道:“时间,地点,你不觉得发生的太过巧合吗?”
前脚李化千闯了菰家,又有魔女大闹暮雨斋。紧跟着,两大家主当堂争执,进而逼出邪人。若说中间没有干系,他实在难以说服自己。
弦歌月听罢,放茶杯的手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靠在椅子上,道:“仅凭这些,你也不能非说他们有什么联系吧?
还有,既是邪人,来的是哪一个?虫子?常帶子?还是,红寡妇?”
“都不是。”
“不是?”除了三邪,难道八风岛封印裂痕加大,有新的邪人窜出?
要说兄弟呢?始终是兄弟。两人虽然各自不对付,但仅仅是眼神,勇王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所思所想。
叹口气道:“不排除你想的可能,只是本宫眼下有命案缠身,又要提防九曜楼那边。
查证此事,确实有些分身乏术。”
听了那么久,弦歌月哪能不知道勇王打的什么主意,径直一口回绝:“你另找他人吧,老二、老三想来也康复的差不多,这种事儿你让他们去办即可。
我很忙,没空。”
说完,直接起身欲离开。
勇王急忙放下茶杯追赶,道:“本宫知道你心里有怨,可如今是大敌当前,咱们能不能收起小孩子脾气,一切以王城为先?”
弦歌月脚步一顿,冷笑道:“那是你和老不死的事儿,和我没关系。
在世人眼中,我弦歌月不过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小偷儿。”
“老四……”
“若无其他的事,我就不奉陪了,告辞!”
“诶?你这是做什么?本宫还有话没问完……”一见弦歌月要离开,勇王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拉。
可惜,被某人避开。
“有事说事,小爷儿我取向正常,你别给我拉拉扯扯。”说罢,转身垂下眼眸,十分嫌弃将差点被拉住的地方掸了又掸。
勇王见状,尚未收回的手忽然僵在半空。等弦歌月一再出声提醒,才发觉自己已然失态。
顿时别过脸,故作轻松堆出一抹苦笑道:“没什么了,就是……那个……王城可能最近不太平,你经常不在小大宫,自己在外小心。
走吧,今天劳你辛苦跑一趟,改天本宫让周乙给你把谢礼致上。”
弦歌月将从上到下,冷冷扫了一遍,道:“以后别来这套,搞得我差点以为这里面的主人换了。
你还是从前那样吧,我看着习惯。”
“……”
许是这冲击对某些人来说太大了,出了韬晦殿,某人边走边碎碎念:“咦……好可怕……”
勇王收回视线,睇了手掌,刚毅的脸浮起一抹自嘲。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