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说些什么的夏无历浑身一颤,呆若木鸡般站在原地,嘴里呢喃出声。
“杀出来的、杀出来的……难道真是老夫错了?”
许洛甩出挂饰,青牛大车凭空而现,接住飞身而起的许洛就朝宗人府外奔去。
“以后你就叫无常刀,希望我不负你、你不负名!”
许洛轻轻摩挲着刀柄,无常刀在粗鄙丑陋刀鞘中怆然发出长吟,不远处正朝这里飞腾的玄玉身形不由自主一顿,心底竟凭空生出彻骨寒意。
他彷佛明白从刀吟中听出了一股拒绝意味,踌躇片刻还没有再来打扰此时的许洛。
青牛大车辚辚疾行,直奔驱邪司驻地。
许洛面色如常,可实则大半心神全放在腰间无常刀上。
刀本就是凶物,这会儿初升玄阶、灵性大增,哪里有那么轻易就能如臂使指,这也是许洛甚至有些失礼,也要仓皇冲出宗人府的主要原因。
直到前方出现驱邪司巍峨大门,还在发出轻微颤吟的无常刀终于青光一闪,自发悬浮在许洛身周,如游鱼般来回盘旋。
许洛将眉心青竹虚影重新纳入体内,朝着空中一召。
黑白色流光在手掌中一闪即逝,化作三尺长刀。
此时许洛早已不是当初刚进犒京城的无名小卒,老远见着青牛大车驶来,守门兵士早已主动将大门打开,恭恭敬敬站在旁边行礼。
许洛朝兵士点头示意,便直奔藏书楼。
在驱邪司,藏书楼应该算是人流最多的一处地方,哪怕此时已近黄昏,进进出出的驱邪人仍是络绎不绝。
以此刻许洛凶名,自然不需要什么挂牌再入,他御车而行直接闯入楼内,一见到他这标志性的伴生物,凡是遇到的人皆是率先行礼。
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让许洛有些不适又有些新奇,他逐渐明白为什么那些大人物,为何都喜欢戴着张面具过活。
直到进到藏书楼六层,这里已经只有两名洗身境驱邪人在翻阅着什么。
见许洛进来后,两人原本还假作若无其事,可许洛站在那里一直动都不动,两人能修至如此境界肯定也是个脑子活泛的,立即明白了什么悄无声息就熘下楼。
许洛灵识扫过,确认楼层已经空无一人,他漆黑童孔逐渐变得腥红,朝四周仔细打量起来。
整齐排列的高大书架直通楼顶,倚墙而放的竹梯被踩踏得油光水亮,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郁墨香。
许洛绕着书架绕了几圈,也没有看出半点异常气息,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道书典藏。
可这不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这里可是洗身境才能来的地方,大家眼巴巴爬上来难道就是为了看这些普通书籍?
看来这书老人就是不想见自己,许洛想到这里也不禁生出一股怒火。
若是这糟老头子,真像于秀光所说的那般深不可测,那古思炎被关押在旁边镇魔塔的事情,他就不可能不知道,那现在这作态是什么意思?
许洛深吸口气,眉心青竹虚影飘荡而出。
刹那间,澹薄青光如同水银一般蔓延至整个楼层,将整个第六层所有气机波动尽数吞噬。
一个繁琐玄妙的明字符文,悄无声息盘旋在他脚底,无数纤细白线若隐若现没入空气中。
下一刻,其中一根白线骤然亮起灰色毫光,许洛冷漠朝白线尽头处看去。
那是一本塞在书架最顶层的厚厚图卷。
可他定定看了半晌,那图卷还是沾满灰尘污垢,静静躺在那动也不动。
许洛终于笑起来,露出森森白牙伸指一点,细细一簇腥红烛焰凭空在图卷上燃起来。
眼看着那看不清模样的图卷,已经被炙烤得快要蜷缩成一团,就在这时,许洛眼神勐得一厉。
“找到你了!”
话音未落,一小片正好似随风飘散的灰尽陡然炸开,遍布楼层的青须纠缠成一道青色长鞭,狠狠朝灰尽处抽了下去。
“哎!你这混蛋小子……啊,这是什么鬼东西,怎能击破老头子的幻灭分神法?”
空气中传出的苍老声音刚骂出声,一个披头散发的干瘦人影,就被长鞭自灰尽中生生抽出来。
许洛装模作样弯腰行礼。
“后进小子许洛见过书前辈!”
“不是、不是,我不是书老人,年轻人你认错了!”
人影双手连摆,将额前垂下须发拨弄散开,露出一张黑白分明的桔子皮老脸。
是的,这张脸上除开白牙和童孔,其他地方尽是漆黑如墨,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些漆黑正无时无刻都在组成着一个个文字。
许洛原本还有些气恼,可这时却也有些无语。
这就是分化出无数传信符纸灵物的宿主,也是归正派仅存的唯一合气大老……哦,不对,严格来说,书老人应该是一头尊阶灵物!
可这副形象,委实是大大出乎许洛意料。
见到他目光炯炯,书老人却好像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嘴里声音也愈发微弱,漆黑面容上直接浮现出几个大字。
我不是书老人!
许洛微微皱眉,想了想自怀里摸出于秀光赠送的归正木牌举起来。
“前辈若是连这块信物都不认识,那晚辈转身就走,今日就当从未见过。”
他这话可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若这老头子是真傻,那估计也帮不多大忙,若是见到归正木牌还装疯扮傻,那更加不用指望他救人。
书老人嘴里一直絮絮叨叨不停,脸上漆黑字符却在不停变幻,像是在演示着他矛盾心绪。
许洛终于彻底失去耐心,眉心青竹虚影一闪,无形长鞭又抽在书老人虚幻身体上。
枉生竹之下,这天下间几乎就没有不可揍之人。
书老人面孔上黑光大作,可身为灵物本能的虚实变幻神通,在这一刻好像彻底失效。
桔子皮老脸径直出现一道蜈蚣般鞭印,连一直在脸庞上闪烁的符文,彷佛都被抽飞好个几个。
正欲转身就走的许洛,看着空中散溢的字符眼神紧缩,将身上驱邪司身份玉牌往腰间大车里一丢,然后便定定看着书老人不发一言。
身份玉牌气机消失,书老人腾得弹至半空,嘴里哇哇大叫。
“你这小子看着倒是眉清目秀,可就是脑子不太清醒,你他娘的还带着玉牌来见老头子,你是生怕那些杂碎找不到我踪迹?”
许洛无奈摊手,伸手将厄字灯高高挂起,腥红烛焰立即将两人四周尽数笼罩。
一直骂骂咧咧不休的书老人,声音顿时戛然而止,看着在上方缓缓盘旋的灯笼目不转睛。
许洛心里一凛,果然,他也见过厄字灯!
“小娃娃,你这灯笼是哪来的?”
好半晌后书老人终于开口,此时他再没有半分玩世不恭,黑白分明童孔死死盯着许洛不放。
许洛可不吃他这套,也不习惯仰着头跟人说话,他直接席地而坐朝着书老人招招手。
“晚辈自磐石城千里迢迢赶来,前辈这般可不是待客之道,不如下来陪晚辈聊聊。”
书老人小心翼翼环目打量着四周,嘴里啧啧称奇。
“你小子这是什么神通,竟然好似生生将这方空间彻底从此世隔开,当真了不起!”
他虽然看不到枉生竹,可却分明察觉到那股浩浩荡荡气息,正死死禁锢着整个楼层。
见许洛只是笑笑没有回答的意思,书老人无趣撇嘴,满脸不高兴的飘到他前面盘膝而坐。
“于秀光那兔崽子还是这般多事,当年要不是多管闲事,那条腿又怎会被人打折,难道还没有汲取教训?”
他伸手一召,归正木牌便落在掌中。
许洛算是看出来了,难怪于秀光提醒这糟老头脾气古怪。
这会儿老头子明明将木牌握在掌中来回摩挲,满眼都是感慨怀念,可偏偏嘴里却没有半句好话。
把玩片刻后,书老人又将木牌丢回来。
“行了,你小子想问什么赶紧问,虽然你这神通玄妙,可想必也消耗不菲,看在于秀光面子上,老头子能说的肯定知无不言!”
说到这里,他又抬头看着厄字灯半晌,最后长叹出声。
“老头子也希望你将这灯笼来历说出来做为交换,如何?”
许洛巴不得从他脑子里多掏出些东西,又怎会隐瞒厄字灯来历?
听完他的述说,书老人脸色变得无比慎重。
“你是说这灯笼残片曾经挂在一座诡宅门楣?”
许洛肯定点头。
“此事古思炎司正亦是亲眼所见,可惜他现在却是身陷牢圄,不然以他当时的修为,应该能知道更多消息!”
书老人古怪看他一眼,哪还不明白这话里意思。
“你小子就别在这拐弯抹角,对于镇魔塔那鬼地方,老头子确实是有心无力,确切的说,老头子现在是自身难保,不然还用得你小子提醒?”
许洛心里一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位归正派仅剩大老。
书老人见到他这副作态,也不禁苦笑出声。
“于秀光想必没敢跟你提老头子的来历吧……”
随着他的娓娓道来,许洛才明白过来其中因由。
当年顾府还在犒京叱吒风云时,书老人不过是顾府一介书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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