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陆阳生的眼中,生与死依旧在进行着交替。从树叶的生长、凋零,再到风的四季轮回。一次又一次,好似永无止境。
几乎是不由自主的,他站起身,缓缓向着那棵小树走去。
在他走过的路面之上,有小草快速发芽、生长,再到凋零。他每走一步,便是一个小小的轮回,如此周而复始,仿佛生死的轮回,就在他的脚下。而对于这一切外物的变化,身为当事人的陆阳生却丝毫没有察觉,因为在此时的他的眼中,唯有那棵小树,和天地间的缕缕秋风。
等到陆阳生离小树越来越近的时候,就连小树也开始受到了陆阳生的影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它在陆阳生的眼中越来越粗,越来越高,几乎是眨眼之间,小树就从碗口粗细长成了参天大树。给人的感觉就好像陆阳生每看到一次树叶的轮回,小树也真正生长了一整年一样。
不,不只是在陆阳生的眼中,因为在现实世界里,小树真的开始生长了。
也就是说,陆阳生以小小的纳源境修为,改变了一棵小树既定的命运,违背了自然之道,让它在最短的时间内,跨越了数十年的成长,直接成长为了一棵大树。
等到陆阳生终于走到小树的跟前的时候,小树已经长成了双手合抱也不一定能抱得过来的样子。
他对着大树伸出一只手,大树就好像有了灵性一般,从空中飘下了一片树叶,叶子刚好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又抬起了另一只手,一缕肉眼不可见的秋风也聚拢了过来,停留在了他的手心。
等他将目光投向树叶的时候,树叶开始变得青翠,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而等他将目光投向秋风的时候,一缕凡人难以感知的死气开始在风中酝酿,给人枯败萧索的感觉。
此时的陆阳生,一手掌生,一手主死。生死这两个本该天生敌对的大道,此时竟同时存在于他一人之手,不仅没有对立,反而给人一种相辅相成的感觉。
他闭上眼,开始盘腿而坐,身后的大树在风中轻轻摇摆,树叶与树叶的碰撞声沙沙作响,却并不是杂乱无章,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而是窸窸窣窣,充满韵律,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安的那种声音。
大道显化,天地共鸣。
江归凝看着陆阳生此时的样子,就知道他要开始真正的悟道了。他看了一眼短时间内变化巨大的周围景象,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因为就连他都没想到,陆阳生以区区纳源境,悟道而已,竟会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好在他们两人此时远离落仙镇,而这里平日里也很少会有人过来,这才没有引起巨大的轰动,否则的话,都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江归凝想了想,可能还是觉得应该稍微遮掩一下吧,他就轻轻对着虚空点了三下。
第一下。一股无法言说的力量自他指尖流动,在短时间内向着四周开始扩散,没多大一会儿,就将所有发生了变化的地方给包裹了起来,形成了一层幻象。而这层幻象的作用就是,若是有人在此时向这边看过来的话,看到的也只会是这里在陆阳生悟道以前的样子,而不是变化以后的样子。
第二下。时间长河的虚影开始在虚空中显现,他对着它轻轻吹了口气,永恒不变的时间长河竟在此时被吹起了涟漪,而这层涟漪,则正好环绕在了陆阳生的身边。
第三下,也就是最后一下,他是对着陆阳生点的。等他点下去以后,只见一道金光自他的指尖射出,笔直地点在了陆阳生的眉心化作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原点,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等做完了这一切,江归凝满意地点了点头。因为有了他的这些布置以后,无论陆阳生接下来再会闹出多大的动静,都不可能会影响得到周围的环境了,自然也就不会被普通人给发现了。而且他还在陆阳生的周围环绕了一层时间长河的涟漪,让他短时间内可以稍稍避开一下光阴长河。这样虽说做不到让时间停止的那一步吧,却可以加快陆阳生所处的时间长河内的流动速度加快很多。
由于时间长河的流速不同,就会使得陆阳生经历的时间和外界经历的时间大不相同。大致来说的话,应该会是一比一百的感觉。
也就是说,陆阳生哪怕已经悟道了一百天,可是现实世界也只是过了一天而已。
江归凝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修士一旦开始悟道的话,就会很容易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一旦这样的话,可能在修士的感觉中只是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可是外界却已是沧海桑田,不知今夕何时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修行中人常常会有“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嘞 。若是心智不坚定的修行中人,可能仅仅是这巨大的落差感,就会让他生出心魔。
而最后的一指,则是江归凝对陆阳生的守护,让他不会被加速的时间长河同化,可以使得他即使身处加速的时间长河之中,身体却能够与外界的现实世界的时间保持一致。
等做完了这些,江归凝就笑着转身回屋躺着去了。毕竟陆阳生此时的修行时间太短,能够引发的生死大道太肤浅了,所以根本就无法让他从中受益。而他又不愿意在外边干瞪眼,那不回去睡觉还能干啥?
不过在回屋之前,他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飞起一脚,直接将盘成一团的那条彩色小蛇给踢到了陆阳生的身边,这才回了屋子。
等小蛇落地以后,还没等它感到害怕呢,就被身边这浓浓的生死道韵给吸引住了。几乎是本能的,它开始顺着陆阳生的身体开始向上攀爬,最后选择了那条托着树叶,象征着“生”之大道的胳膊,小心翼翼地盘在了上边,然后就开始安安静静地感受着这些浓郁的生之道韵。
就这样,一人一蛇,开始在一棵参天大树之下,开始了他们的悟道。
————
不知过了多久,陆阳生终于醒了过来,他张开嘴,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这才慢慢地睁开了眼。
而在他睁眼之前,江归凝在这周边设置的幻境也开始收缩起来。
随着幻境的收缩,生死道韵被压制,幻境之内的所有东西也开始恢复到了陆阳生悟道之前的样子,就连那棵被陆阳生影响最大的大树,也在此刻开始恢复了原样,从参天大树,重新变回了碗口粗细,不仅如此,就连树上的叶子,也开始由绿变黄,重新失去了生机。秋风吹过,依旧会有黄叶离开枝头,向着深山飘远。
到最后,环境收缩成了一滴小小的水珠,在水珠内,蕴含着所有因为陆阳生悟道而溢出的生死道韵。
就在陆阳生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滴水珠就好像是一滴普普通通的露珠一样,轻轻滴在了他的嘴唇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陆阳生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嘴唇,而那一滴水珠也就顺势滑入了他的嘴里。
到了这时候,除了陆阳生胳膊上多出了一条彩色的小蛇以外,刚刚那宛如梦境的一幕,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且由于这一切都是在陆阳生睁眼以前发生的,所以等他睁眼以后,自然不会察觉到什么异样了,也就不会知道自己刚刚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了。
他站起身,轻轻伸了个懒腰,就好像做了什么好梦一样,脸上挂着久违的微笑,就好像只是睡了一觉,那以前的所有痛苦都已经消失了一样。
只是笑容还没有停留太久,就再次消失了。陆阳生看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疑惑地敲了敲脑袋,满脸的纠结。
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给忘记了,可是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不远处的屋门忽然被打开了,江归凝打着哈欠,一脸迷糊地走出了屋子。
他看着站在远处的陆阳生,迷迷糊糊地对着他打招呼道。
“早啊,小哥儿,我饿了,你饭做好了没啊?”
做饭?做饭!
被江归凝这么一问,陆阳生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什么了,他哀嚎一声,快速向着厨房的方向跑去。
怎么回事儿啊,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出来做饭来了,怎么会迷迷糊糊地跑到了离厨房那么远的地方睡起了觉呢?没人看火,那做出来的饭还能吃吗?
而且陆阳生明明记得,自己出来的时候还是大早上的,现在看看天色,至少都是午时了。他以前明明没有睡过这么就久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看看锅里的粥到底被他给熬成什么样了。
由于屋门离厨房比较近,就使得江归凝离厨房比陆阳生离得要近一些,而且在陆阳生还有些愣神的时候,江归凝就一边说话一边向着厨房的方向直直走了过去,所以在陆阳生还没有到屋门的时候,江归凝就先他一步到了锅边。
陆阳生看着这一幕,都有些不敢看江归凝此时的表情。
完了,这饭肯定不能看了。
可谁知道等江归凝打开锅盖以后,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惊呼道。
“豁,不错啊小哥儿,你这厨艺可真是越来越好了,这粥熬得,看着就香。”
陆阳生那会信啊,他以为江归凝是在说反话,就有些脸红。可是脸红归脸红,可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锅边,有些心虚地往锅里瞅了一眼。
可是这一看,就连他都有些惊呆了。因为锅里的粥不仅没有成为夹生饭或者直接被烧糊,反而呈现浓郁的乳白色,整口锅都弥漫着浓浓的米香。这也就罢了,最不可思议的是,锅里竟然还冒着热气儿。